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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节(1 / 2)





  “闻香作赋,文人雅好,文皇帝酷爱此道,我对这些泛泛谈不上喜爱也谈不上厌恶,没什么研究。”桓行简似乎不愿深入说下去,打发道,“去吧。”

  案头就有纸笔,张莫愁那颗心依旧突突乱跳,她不知哪来的胆子,一咬牙,道:“妾还不知道迷迭香三个字是怎么写的,请大将军赐教。”

  桓行简看看她,没说什么,提笔舔墨,写下“迷迭香”三个字,张莫愁出神凝视着他运笔动作,那目光太过炽热,似被桓行简察觉,他一搁笔,瞥她一眼,吓得张莫愁忙把眼睛挪到纸上。

  铁画银钩,笔笔生辉。

  她不由看的满心欢喜,盯着这三字,仿佛看到的是世家子弟们自幼在何等的养尊处优里又花了何等的心血苦功,一日复一日的练习,才有这一撇一捺间的锋芒与力道。

  “大将军,”张莫愁眼角眉梢满是欢欣,饱含期待望向他,“这幅字,就赐给妾吧。”

  桓行简不知道她有什么可高兴的,淡淡道:“这字也未见好,你要是不嫌,就拿去。”

  张莫愁几乎是虔诚地将这字捧起,爱不释手,她施了一礼,激动道:“谢大将军,那,那妾告退了。”

  话说着,桓行简已低首继续处理公务,张莫愁留恋地盯着他,眼前人冷沉如冰,烛火跳了下,她那颗心也跟着狠狠跳,张莫愁快速倾下身,在桓行简唇上吻过。

  一切太过遽然,她浑身直颤又害怕又兴奋,后退时,神志简直要被脸上的热意烧到不清。桓行简微讶,眼里立时掠过嫌恶的表情,蹙眉道:

  “你做什么?”

  那神情,俨然被冒犯到,这令他十分不快。

  张莫愁眼睫乱抖,不敢看他,跪地将额头贴在交叠的两手上,眸子充血:“妾情难自禁,请大将军宽恕。”

  情难自禁,情难自禁……桓行简品咂着这个词,望着底下瑟瑟发抖的女人,这也是他的女人,对他情难自禁,不应该吗?有错吗?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

  “下不为例,你下去。”

  张莫愁缓缓起身,摸索着捡起飘落的纸张,像要遁地的虫子,退了出来。

  落日熔金,空气中充斥着反常的一股暖意,明明晌午头都没这份暖。张莫愁在门口站了片刻,摸摸发烫的脸,好半晌,她人都是晕眩的,字迹尚未干透,因她的鲁莽,坠到地上损坏了一角。

  她心疼地瞧着,叹口气,不急于折叠就这样捧着随侍卫往门口走去。

  再看到那迷迭香的嫩芽,张莫愁忍不住含笑,三个字,风流婉转的,他的嘴唇很软,没有多少温度,她痴痴回想……水榭亭台的什么都看不见了,张莫愁无心风景,一路走,忽停下了脚步。

  桃树后头闪出个人影来,一身白,乍然出现有些晃眼,嘉柔依旧披着白狐裘衣,衣裳遮挡,看不出她身怀六甲的模样。那张秀致的小脸,几无变化,只是行动上似乎缓慢了许多。

  两人几乎是同时看到了对方,嘉柔一滞,很快认出张莫愁来,她神情复归平静,见张莫愁举止有度地过来跟她见礼喊“夫人”,嘉柔别扭,没有说话。

  “妾是奉老夫人之命来给夫人送些补物,交给大将军了,”张莫愁温和说道,似有若无地朝嘉柔肚子上一瞟,笑问,“夫人一切都还好吧?”

  嘉柔点了点头,目光无意一落,看到她手中的字,那字熟悉,是桓行简的。当然,上面“迷迭香”三个字,她更熟悉,张莫愁见她似是留心到了字,笑吟吟道:

  “这是大将军赏赐给妾的,他的字真是好看,妾准备拿回去好好描摹。”却又当即摇首,像是自语,“不过,这没有一番苦功想必是练不成的。”

  嘉柔鼻间蓦地一酸,眼前人,同自己年纪相仿,那神情里不言而喻的欢喜她是懂的。张莫愁对她很守礼,跟她说话时,甚至带着一分刻意讨好的语气,嘉柔无法去讨厌她,她也不过是他后宅中的其中一个罢了。

  “夫人,妾得回去了。”张莫愁甜蜜蜜地一笑,捧着她的宝贝,很本分没什么动静的走远了。

  “夫人。”身后婢子伸手扶嘉柔上了个台阶,晚风吹,拂乱了一缕青丝,嘉柔抿抿头发,扭头看了眼张莫愁消失的方向,伫立了会儿,沉默地往值房来。

  一经通传,桓行简忙起身出来迎她,嘉柔眼尖,烛影幽浮,可他唇上隐约残留着一片嫣红,如此刺目,她愣愣瞧了片刻,在桓行简碰到自己手时,脸上顿时聚起无比的厌恶来:

  “别碰我!”

  她嗓音尖利,像被捏住膀子的鸟,桓行简被拒,面色不改眸光依旧柔和:“怎么了,你来就是为跟我发火的吗?”

  嘉柔隐忍中始终维持着一份倔强,她冷眼看他:“我来是有正事,我要见毌宗,回礼。”

  本不打算出去的,只想请他准许人出去把东西送到太学的官舍,但嘉柔改了主意,她很难受,哪怕是出去见一见那个小兄弟,跟他说几句话,也好过当下千倍万倍。

  “好,”没想到桓行简一口答应,“你想出去散散心?我陪你。”他说完便命人去备车,也不管天色早晚。

  “不,”嘉柔仰脸一眨不眨看着他,“我出门,正是不想见你,大将军就不要跟着再恶心我了。”

  第122章 分流水(11)

  “见到张莫愁了?”桓行简还是稳稳牵住了嘉柔的手,看她要动,劝道,“你别这么激动,对孩子不好。”

  暮色渐深,弦月如钩镶嵌在蓝巍巍的天幕上,是个早春人间。桓行简把窗子一开,清光微洒,他笑着打趣嘉柔:

  “别生气,这么好的月色你一肚子气不是很辜负它?”

  嘉柔身后跟了个婢子,怀抱小包裹,想必就是回礼,桓行简当即命人将东西送太学官舍去,想了想,挑一盏灯把嘉柔领到种迷迭香的花圃处,借着月色烛光,看春态孵动的新芽:

  “母亲让她来给你送些东西,还要她陪你说说话,我想,你不乐意见后宅其他女人,就让她回去了。她临走前,问我迷迭香有什么典故,想必是进了府看到的,她说她不知道迷迭香三个字怎么书写,我便写给她了,大概你来时正巧和她遇上。”

  “大将军不必解释给我听,是真是假,也只有大将军自己心里清楚。”嘉柔想起他答应为她种迷迭香的情景,竟十分遥远了,“她很爱慕大将军,捧着你的字,像得了天下珍宝一样高兴,”她忽倍感心酸,泪光隐隐,“我在想,她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一个爱慕你的女孩子罢了,如果她待你深情厚谊,你理当也对她好些。以大将军家的家规,你的那些姬妾,想必都是很好的人,包括姊姊活着的时候,她对你是真心。你看,你身边的女孩子,都敬你爱你,大将军跟我解释这些,有什么目的?难道我会傻到再说什么大将军是我一个人的痴话吗?”

  说完,眼睛一阖,热泪便顺着两腮滚了下来,桓行简低头,刚触碰到她的脸,嘉柔躲开了,拿帕子揩了揩,他便拉起她的手:“柔儿,你要是想怪我这个,可以怪,我没什么可辩解的。是,我后宅里的女人没什么可挑剔的,人都听话,但不代表我就必须爱她们,我跟她们一年里说上的话都比不了一日跟你说的多。”

  他目光一调,在迷迭香上浮动:“这花生长得极慢,虽发了芽,可没个三五载不能开花。不过,我想只要有耐心,总会等到开花的那天,芬芳满园,到时的喜悦就会让人忘记等待的难熬。所以,我自己也很愿意种迷迭香,它会提醒着我,再沉静些,戒骄戒躁,大到江山社稷,小至男女情爱,莫不如此。”

  不远处,风舞着新柳的软腰,天上则云翳散匿,疏落星子清朗,难得洛阳的早春有这样宁静而温柔的夜,他的一番话,如雾缭绕,盘亘不去,嘉柔却心道,到时同你一起赏花的人就不知是何人了。

  两人往后院去用饭时,刚上长廊,只见一道黑影极其狡黠而敏捷地从眼前一窜,钻进了花木丛中。嘉柔吓的心一紧,顿时抓紧了桓行简的胳臂,低呼出声。

  “怎么了?”他把人一揽,嘉柔捂着胸口,讶然道,“大将军没看见吗?一团黑漆漆的,会不会是老鼠?可老鼠没这么大呀。”

  桓行简皱眉,一本正经回答她:“毛诗里有硕鼠篇,也许,是个老鼠精?要成仙了吧。”

  听他满嘴胡言乱语,嘉柔愕然,脱口而出排揎他:“老鼠怎么成仙?要成仙,也得是大将军这种洛阳清贵子弟,可惜,错过冬日行散嚼梅咽雪的时令,春天是难成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