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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1 / 2)





  裴敏也不曾想贺兰慎竟用了这般力气回击,霎时,她腰撞在二楼护栏上,疼痛之下失了平衡,整个人仰面跌坠了下去!

  这可是二楼!

  “大人!”

  两条身影同时从楼上跃下,到底是贺兰慎快了一步,于半空中准确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裴敏反应迅速,眼中闪过一抹算计,反握住贺兰慎的腕子用力一带,两人顷刻间在空中调转方向,变成裴敏在上贺兰慎在下的姿势。

  贺兰慎漂亮的眸子微微睁大,可来不及细想,他的身子砸在茶肆旁摊位支棱起的布棚上,布棚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噼里啪啦倒塌下来。

  尽管有棚子缓冲了下坠的力度,落地时贺兰慎仍是背部着地,震得五脏六腑生疼,倒是裴敏则趴在他身上,整个儿以他的身子为肉垫,毫发未损……

  身上压着一个人的重量,便是大罗神仙也会疼痛。贺兰慎长眉微皱,总算知道裴敏为何要在半空中调转位置了。

  偏生这始作俑者还在恶人先告状,揉了揉被他掌风震疼的肩膀,骑在他腰上得意地笑:“少年郎就是不懂得分寸,这一掌打得本司使好生疼痛!如此粗暴执法,不知本司使要不要去天后面前参你一本呢?”

  两人的姿势着实不雅,若是普通少年早就面红耳赤了,可贺兰慎依旧是清冷自持的模样,自始至终连半分局促也无,只冷冷道:“下去……”

  一句话还未落音,忽觉头顶一凉,裴敏竟然伸手摘了他的幞头小帽。

  贺兰慎倏地睁大眼,檐下一盏残灯照亮寂寥的薄夜,也照亮裴敏张扬恣睢的脸庞。

  裴敏也瞪大了眼睛,举着帽子,一眨不眨地望着躺在自己身下的少年武将……

  长眉如墨,凤眸绯唇,贺兰慎的五官样貌宛如刻画般俊美。如此近距离,裴敏甚至能看到他眼尾一点极细的朱砂小痣,给他白皙清冷的脸庞添了一分艳色,可惜……偏生是个剃了发的光头。

  难怪方才看他的鬓角处,总觉得怪怪的。

  不知为何,贴头皮发茬的贺兰慎躺在地上,有种神圣干净的美感,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玷污。短暂的惊异过后,裴敏伸指勾着他的幞头帽,眯着眼拉长语调笑道:“呀!原来贺兰大人,竟是个小和尚!”

  第3章

  贺兰慎推开裴敏翻身坐起,伸手去夺她手中的幞头。裴敏迅速将幞头背至身后,眼里带着挑衅的笑意,继而朱雀飞身下来,挡住贺兰慎的一招,连连退了三步才站稳。

  相比朱雀,贺兰慎打得脸不红气不喘,游刃有余。

  凌晨呵气成冰,裴敏裹紧了狐裘披风,指尖勾着那顶黑色的幞头,立于暗处不动声色地观摩着贺兰慎的招式。

  他的身手少见的漂亮,天生神力而又干脆利落,刀法不似常人那般凶猛阴煞,而是内敛沉稳,上身矫健,下盘稳固,拳拳带风,招招破敌,佛珠串子缠在腕臂上,似是悲悯众生,又似一道禁锢。

  这样的身手,便是在全大唐也屈指可数。

  奇怪,为何这些年都不曾听过贺兰慎的名号?圣上究竟是从哪里将他挖出来的?

  眼瞅着朱雀快撑不住,再缠斗下去也是无益。何况这般动静,很快会引来金吾卫和大理寺的人马,若和那群人起了正面冲突,事情就不是“逃狱”这般简单了……

  裴敏擅长及时止损,在心中权衡一番利害,随即直身抚掌,轻喝道:“住手!”

  朱雀应声而停,贺兰慎收势负刀,望向裴敏,目光幽深沉静,有种目空一切的强大。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裴敏勾着幞头晃荡,长叹一声道,“贺兰大人既奉圣命而来,裴某也就不做垂死之挣啦,跟你回去便是。”

  “大人!”纵使早就习惯了自家主子不安常理出招,朱雀依旧焦急得不行,低声道,“大人三思……”

  反正营救裴行俭的目的已到达,裴敏示意他不必多言,望向贺兰慎:“走么,小和尚。”

  “我说你们俩,这就走了?”方才一直缩在墙角的朝食摊主颤巍巍探出半截身子来,指着地上狼藉一片的棚布和摊位,气得胡须乱颤,“我不管你们是情人还是仇家,公仇还是私怨,孤男寡女搂搂抱抱从天而降,砸了我的摊位就不管啦?天子脚下还有没王法啦!”

  方才从坠楼,那一方布棚已尽数倾塌,竹竿锅碗折了不少,乱七八糟地躺在泥水中。

  “就是就是,要赔要赔!”裴敏不知何时站到了摊主的阵营,勾着幞头晃晃荡荡耀武扬威,帮腔道,“你们羽林卫总不能仗着自己受宠,亦或是年轻不懂事,就肆意毁坏百姓财物罢?”

  贺兰慎回刀入鞘,大步向前夺回幞头。直到一丝一毫仔细戴得平稳方正了,他才走到那摊主面前,将随身携带的军中令牌送过去,低声道了歉:“晚辈未曾携带银钱,暂且以令牌抵押,天亮后必定前来赎回。”

  说话没有起伏,一板一眼,像个小古董。

  正想着,贺兰慎走回来了,示意裴敏:“走。”

  裴敏横行惯了,素有恶趣味,平日见着那些古板固执的假正经便想捉弄一番,看着他们抛却清规礼教暴躁跳脚,便比什么都开心。她存心为难,便道:“就这样回大理寺?我这等身份,没有囚车坐么?”

  贺兰慎只是静静看着她作妖,像尊跳出凡尘的、没有感情的石像。

  偏生裴敏是个不怕死的,偏要试试这小和尚的底线在哪,将他拽入七情六欲的俗世之中。她懒洋洋,半真半假道:“我一天一夜不眠不食,没有车,怕是走不动了。”

  片刻的寂静,贺兰慎大步向前,走到裴敏面前站定,一把抓住她的腕子。

  见他突然如此,裴敏反倒怔愣了。

  路边倒塌的摊位上有麻绳,贺兰慎先刺啦撕下一块薄布包住裴敏的腕子,随即以麻绳飞速缠了几圈打了个缚猪蹄的死结,动作一气呵成。而后,他拉了拉麻绳的另一边,直将裴敏拉得一个趔趄,方沉声道:“现在,走得动了么?”

  裴敏看了看被缚住的手腕,又看了看贺兰慎那张年轻圣洁的俊脸,有些一言难尽。

  也不知该说这少年无情还是心细,腕上垫了柔软的薄布,减轻了麻绳捆绑的疼痛,只是姿态着实难堪。

  “放开大人!”朱雀将‘主辱臣死’的信念发挥到了极致,如狼般瞪着贺兰慎,随时准备殊死一搏。

  贺兰慎攥紧了手中的佩刀。

  “干什么,干什么这又是?”裴敏看了眼以缚猪的方式绑住的腕子,气笑了,“把刀收起来,我跟贺兰大人回大理寺一趟,玩够了自会回家。你们先回净莲司,记得让老贾煮一壶好酒,备些好菜,给我接风洗尘去去晦气。”

  她言辞自信,必定安排好了退路,但朱雀依旧有些犹疑。

  裴敏给朱雀使了个眼色,朱雀咬了咬牙,只好领命,艰涩道:“……是,我等静候大人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