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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节(1 / 2)





  她整个人几乎粘在他身上,不愿松手,桓行简只好不住抚着她脊背,热的肌肤,隔着薄薄的衣衫传递上来温度,这是他熟悉的,也是她熟悉的。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柔儿?”桓行简试图拿掉她的手,嘉柔执拗地抗拒着他,他很无奈,只能任由嘉柔把脑袋伏在自己肩头抽泣。

  “大将军不懂,你自幼父母双全太傅和老夫人都十分爱护你,你还有那么多兄弟姊妹。你什么都有,你不懂没有的缺憾,我只想大奴什么都有,我不瞒你了,其实,我不打算走了。我一看到他,想着我要是走了,他就没有母亲了,他连母亲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他做错什么了,要承受这些呢……我怎么样不重要,我总归就这样了,可他不能,他要好好的,”嘉柔哭得双眼通红,后掣开身子,哀求地望着他,“大将军,我对你坦白了,我心里所想都跟你说了,你别去好吗?陈泰将军呢?还有我姨丈,”她眼睛忽的一亮,胡乱抹了两下眼泪,“对,还有邓艾将军,我姨丈说邓艾将军这个人虽然出身低微,但他其实有大将之才,这些人,你不能用吗?”

  她这张脸,说不出的凄凉,人哀哀的,晶莹的泪水鼓涨着眼眶子,一眨眼,就滚滚而落。桓行简把她脑袋一揽,两人额头相抵,他阖了眼,不断摩挲着:

  “柔儿,我很高兴你心甘情愿留下来,但我这次必须去,正是为了大奴的未来。你别哭,也别害怕,我答应你了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相信我。”

  “我知道,我这么要求你是不对的,你是大将军,有些事你必须得去做。可我不想听这些大道理了,我心里难受,我什么大道理都不想知道,我什么都不想知道……”她哭呛了,桓行简拍着她后背,去吻她脸上的泪水,去亲他熟悉的眉眼。

  两人呼吸交错,桓行简低首含住了她柔软滚烫的唇瓣,将伤心咽下去,嘉柔被他托着颈子,于混乱中回应。唇舌纠缠间,他是暖的,自己好像浑身都冷到了极处,她一直打颤,可被他舌尖相抵时就如被灼伤了一般,肌肤贴着肌肤,这才是真的,身边的人呼吸和心跳都那么蓬勃地在耳畔轰轰烈烈地响了起来。

  “柔儿,你不需要知道,你什么都不必知道。”桓行简的手从她战栗的膝头拂过,像游鱼,往上溯,先民的歌谣里唱溯回从之,也唱死生契阔。他呼吸深促,忽又恨透姜修,这样的念头下他力道很重,卷挟的不知是爱是恨了。

  白天的公府,是属于权力的。在这样黑黝黝的夜里,无论是古是今,属于男人和女人。

  嘉柔满面绯红,她失神地承受着不忘注视他明亮的眸子:“你真的爱大奴吗……”她的声音很破碎,像起伏的小舟,“如果你,你有了很多孩子,你还会这么爱他吗?”

  “爱,”桓行简眉头上的汗水摇摇欲坠,他按着嘉柔的肩头,有些发狠,“不管我有多少孩子,我最爱他,因为是你生育的。”

  他猛地一沉,将嘉柔的双手放上去,不住亲吻她的脸颊,那上头是湿润润的泪水和汗水,他手摸到狼牙,光滑的,平整的,像弯弯月牙搁浅在颈窝里。

  胸口贴上来时,嘉柔察觉到那伤疤的形状,火热无比,她记得他伤疤重叠,在那一处反复受伤。这世上,有多少时刻,人就是在反复受伤呢?

  月亮彻底沉下去了,西天又变得黝黑一片。

  桓行简在天蒙蒙亮时起身,嘉柔仍在沉睡,他看她片刻,穿好衣裳下榻,轻手轻脚走到书案旁,寻出她以往练的字,一卷,置在袖间出来了。

  一出门,外头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扑面而来,昨夜一场癫狂,真像大梦一场,桓行简伫立片刻,深吸几口气,疾步朝值房去了。

  这个时辰,属官们还没到,但打扫庭院的仆人已各自忙碌。桓行简吩咐人抓紧把卫会找来,一面洗漱,一面相候。等卫会到了,把嘉柔的字摆在案上:

  “你能学得像吗?”

  卫会脸上还残留一二睡容,梳洗的匆忙,他俯身拈起看看,自负道:

  “能,属下可以写得一模一样。”

  “好,我说,你来写。”桓行简命他坐下,自己则边踱步,边沉吟着启口了。

  第132章 分流水(21)

  毌纯的大军在往淮南方向进发的同时,诸葛诞积极响应桓行简,率军自豫州往寿春方向来。

  大军渡过淮河,再往西,准备驻扎在项城。毌纯带出的是五六万精锐,抵达项城后,固守城池不出以待桓行简。而扬州刺史李蹇父子则率自己一部,在外机动,随时等着进兵。

  既到了项城,构筑工事最为要紧。毌纯得知诸葛诞竟杀了所遣使者,转头发露布登时气得胸闷,将诸葛诞痛快骂一顿,骂完,心头是说不出的伤感。这个时候,桓行简倒派使者来了,不过,使者送来的书函却不是给自己的,而是给姜修的。

  这回,姜修来寿春纯粹是机缘巧合。毌纯把计划跟他一说,本未指望他过来帮衬,若他能来,借一借声望也是好的。但顾忌着嘉柔,毌纯看得清楚,是万万不能将姜修拉下水的。不料,姜修竟愿追随他讨伐桓行简。

  两人为此争执一番,最后,姜修却忽告诉他:自己已然对桓氏是忍无可忍。

  对姜修来说,太初的死,是冰面裂开的第一道缝隙,那冰下的水,本是烫的。只不过这些年,封存了而已。

  “柔儿做母亲了。”姜修的手微微一颤,信便洒然飘到案下,他那颗心,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照理说,应该十分高兴,但没有,生命之间的牵绊让人惘然,毌纯默默将那信捡起,快速看罢,心中也是又喜又悲,神色激动:

  “姜先生,你做外祖了,恭喜恭喜呀!”

  这两封信写的诚恳真挚,明白晓畅,无非一个“情”字,毌纯嘴里发苦,捏着信,用一种很忧伤也很诚恳的语气劝道:

  “姜先生,我实话实说,你肯来助我我很高兴。这个时候,我既然起事,能得到的支持自然是越多越好。但现在,柔儿都已有了孩子,桓行简这封信显然是示好,你便答应了吧。说到底,我是外人,我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哪怕我此刻降了,以他的性子,也势必要赶尽杀绝斩草除根,我横竖是逃不掉的。姜先生,你不一样,为了柔儿和孩子,他不会对你怎么样,只要此刻你顺了他的意思。”

  一番话,皆发自肺腑,姜修默然听着,许久许久,摇摇头:“仲恭,柔儿跟着他是没办法,他会善待儿子,但未必会善待柔儿,无论我如何。你可听过一些事,夏侯清商的死据说颇有蹊跷之处,若是他,不足为奇。当初,我不愿掺和太傅和刘融之事,所以离开京城,没想到,桓氏不臣之心一日比一日膨胀。我虽不才,但自问还是能分清是非黑白的。”

  姜修忽冷哼一声,嘲笑道:“桓行简在信里说,忠于何姓不重要,重要的是忠于社稷和苍生。他这话,说的何其虚伪。等大魏的江山真的姓了桓,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能跟文武百官四方的将军们说出这种话。他这种人,总能找出巧辞来掩饰自己,我不信他。从他父子高平陵事起,我就知道,这对父子言而无信。否则,蒋济怎么会那么快就走了?陈泰又远离了中枢,就是许允,因为与太初交好,也最终难逃一死。仲恭,我跟你一样,既然下了决心,就没打算回头。”

  两两相对,毌纯为难道:“万一事败,你让柔儿母子如何自处?”

  姜修怔松了片刻,反问道:“你起事,可曾想过妻儿老小?仲恭,古往今来,这种事若都只记挂着妻儿老小,便也没有那么多义士了。人活一世,有舍有得,我本就不是尽职的父亲,待她不好,只希望她能忘了我罢。再者,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她也是。”

  毌纯还想再劝,姜修手一拦,转口道:“仲恭,有一事我忧心不已,那便是军中家眷多在洛阳。除却你在淮南新招募的兵丁,这些人,若不能一鼓作气攻下洛阳,只怕日久人心溃散。以我之见,与其留在项城等桓行简,不如直逼京都,打他个措手不及。”

  “我如何不懂这个道理,只是,以我的兵力哪里是洛阳中军的对手,只能诱敌,将决战之地定在豫州境内。”毌纯心里对寿春防守抱有期望,若是不行,大军还可退守寿春。

  姜修的想法过于冒险,但也不乏道理,火中取栗的事,或许成功了呢?只要能让桓行简乱了阵脚,逼到洛阳城,到时那些本暗自支持天子的人也许就会显山露水了,形势混乱中,众人如何站队倒真不好说。两人商讨半日,毌纯最终还是没愿意冒这个险。

  见不被采纳,姜修也不好强求,只和毌纯一道去督查工事。

  洛阳城里大军集合,桓行简派荆州刺史王基做先锋已奔赴项城方向。与此同时,桓行简招来卫毓,命他持节,前往豫、扬两地,班行敕令,告谕士民,来争取那些本就犹豫不定的将领,以安民心。

  他若亲征,洛阳得有人坐镇,因此,桓行懋被火速调回京师。

  从知道他要走,到临行,也不过一两日的事情。嘉柔魂不守舍的,哄大奴时,脸上的笑意笑着笑着就走散了。崔娘看出她异常,她忍不住,扑倒对方怀里又是好一场痛哭。

  以往,自己没这么娇气的。

  但如今不一样了,她总觉得委屈,委屈极了。他为什么要丢下大奴?嘉柔知道这样想不对,可人变得愈发敏感,眼泪不干,一颗心,蓬草似的在风中漫无目的毫无依傍地飘来飘去。

  他的甲胄被擦洗地干干净净,闪闪发亮。墙上,挂着他的环首刀,静默,有力。嘉柔看着这些她熟悉的东西,心中更觉凄惶,屋里插换上了新开的栀子,又大又香,腴白丰饶,开得好看极了。

  可她无心欣赏,看什么,都笼上一层哀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