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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节(1 / 2)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自作多情,闻致面色越发清寒。他忽的捞起拐杖起身,一瘸一拐,大力掀开帐帘离去,用整个背影诠释着“生气”二字。

  明琬莫名有些惴惴不安,躺着再难入睡,披衣下榻去找闻致,却告知他带伤去前线督战了。

  后来林晚照被捕,突厥退出防线以外,直到班师回长安,闻致都没再同明琬说几句话。

  回到长安,因私自离京,李成意和皇后被皇帝狠狠苛责了一顿,念在将功折罪,这才没有降下处罚。闻致和沈兆他们又升官儿了,不知会赏赐多少金银和美人,随行的五陵年少俱是荣光加身,而明琬则被盛怒的明承远关在家中面壁,错过了那场浩浩荡荡的封赏大宴。

  期间,姜令仪来看过明琬。

  不知经历了什么转折,姜令仪的气色好多了,与大皇子关系回暖。明琬问原因,姜令仪并未说出细节,只说是人要朝前看,不想一辈子活在梦的阴影里。

  “琬琬似乎很关心宣平侯世子呢,总是向我打听他的消息。”姜令仪抿唇一笑,“之前不还说讨厌他来着?”

  “谁关心他了?”明琬断不肯承认,绕着手指道,“我只是看到他的另一面,没那么讨厌他了而已。”

  元宵前日,明宅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沈兆以内眷体虚为由将明琬从明承远的眼皮底下诓骗了出去,而后将她带去了望月楼的雅间。

  偌大的厅堂内,那些鲜活意气的少年们都在,沈兆、姚进、阿昼、小南蛮……还有宣平侯世子,闻致。

  他依旧一袭红色戎服,站在众人中间如此耀眼夺目,仍是那个鹤立鸡群的天之骄子。

  屋内佳肴美酒无数,点缀着一簇簇绢花和纱绸,不知提前花了多少工夫,才将房间布置成了能讨所有姑娘欢心的奢华模样。少年们笑着起哄,闻致红了耳尖,不知谁从身后推了一把,明琬踉跄向前,扑入了闻致怀中……

  她抬眼,刚巧撞见一双深邃若黑潭的英气眼眸。

  “说呀,闻致!刀山火海都过来了,还怕什么美人关!”

  “快说快说,别辜负了大家一番心意!”

  众人善意催促,明琬一眨不眨地仰首望着闻致,感受着他搭在自己腰上不住收紧的手臂,脸上莫名燥热起来。

  她从未见过闻致这般紧张,又如此认真的模样……直觉告诉她,闻致定是不安好心。

  年关的热闹中,窗外冬阳和煦,满堂生香。红色武袍的少年挺拔而立,骄傲地向她宣告:“从今日起,我会认真地追求你。明琬,你且做好准备!”

  第90章 番外(九)

  姜令仪最近总是重复做着一个噩梦。

  梦里总是重复出现一个男子的身影, 锦衣华服,风度翩翩,手持骨扇轻摇, 唯独看不清脸, 像是泼墨晕染了五官,蒙上一层模糊的光晕, 笑着唤她:“小姜。”

  梦里充斥着压抑的黑和血色的红,无数光怪陆离的故事片段交叠涌现,关于欺骗与利用,挚爱与心死……如亲临其境, 梦魇压身。

  她梦见自己两次出逃,两次被抓回去, 囚禁在一方奢靡的金屋之中, 那男子始终笑着,温润的唇角翘起, 在她耳畔吐露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她逃脱不能,改变不了, 所以选择在新婚之夜烧了洞房, 亲手取下他那柄骨扇之上的利刃,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那个一贯挂着虚伪笑意的男人疯了,血和着泪淌下,一声声唤她的名字, 不过这和她有何关系呢?

  她赢了,这场荒唐的闹剧终于了结。

  利刃刺入身体的痛感如此清晰,姜令仪从梦中惊醒,满身冷汗,梦中的绝望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雕花窗外透出黎明前的冷光, 姜令仪慢慢蜷起身子,躬身抱住了自己。

  是梦,又好像不是梦,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令她心力交瘁。

  好在明琬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将那些古怪的梦告诉她后,得到了不少宽慰,姜令仪也就慢慢放下了心事,自行配药调养安神,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她未曾再梦到那个手持骨扇的男子和血色漫天的杀戮。

  轰轰烈烈的春狩过后,姜令仪即将被分去大皇子的殿中服侍。

  大皇子前不久坠马,摔伤了脑袋,成了个心智受损的傻子,病情忽好忽坏,只记得八九岁以前的事,行为与稚子无异,自是在天子面前失了宠,这辈子兴许都没指望好起来了。太医署中稍稍有些背景关系的侍医皆不愿前去侍奉,唯有姜令仪性子内敛踏实,又无父无母,于是被指派给了大皇子侍疾。

  姜令仪并不重名利,何况各宫娘娘身边如履薄冰,未必有大皇子处来得轻松。

  早上照例是同明琬一同入宫,正说笑着,忽见宫门的另一端有一行风光无限的少年簇拥而来,其中便有宣平侯世子。

  姜令仪牵着明琬的手退避一旁,刚才还笑着的明琬却忽的拉下了小脸,望着人群中张扬路过的闻致重重哼了声。

  姜令仪不知明琬与闻致的嫌隙从何而来,似乎从春狩归来就有些不太对劲了。可明明在梦里,明琬和闻致将来是会成亲的……

  罢了,还是不提此事。或许真如明琬所说,是因为自己近来考核功课压力甚大,这才多梦惊眠。

  “姜姐姐,今日是你第一次去皇子身边服侍,千万小心些。我听说,宫里处处都是陷阱,一不留神就会得罪谁,很可怕的。”太医署门口,明琬拉着她的手肃然叮嘱。

  姜令仪比明琬大两岁,她说的自然都懂,颔首柔声道:“知道啦,琬琬进去吧,当心迟到了会被医正责罚。”

  明琬这才挥手作别,转身小跑入了太医署。

  大概为了养病,大皇子搬去了西边僻静的云英殿。姜令仪将太医署调动的令牌给了管事太监,过重重大门,这才在云英殿中见着了那个摔坏了脑袋的大皇子。

  十九岁的大皇子生着一双上挑的狐狸眼,唇红齿白,额上扎着一圈素白的绷带,披着素色的长袍坐在案几后玩泥人,乌黑的长发披散,为他平添了几分病中的脆弱。因为伤了脑袋的缘故,他的眼中有种类似稚童的好奇,停了动作,目光随着姜令仪的脚步而移动,如同温润无害的小狗。

  但姜令仪浑身一颤,不可抑制地僵在原地,莫名的恐惧从骨髓中蔓延,令她脑中一片空白。

  望见李绪那张年轻的脸时,仿佛梦境与现实重合,梦里那张模糊的脸一下子清晰起来,一眉一目,轮廓身形,皆是和殿中这个伤了脑袋的大皇子一模一样!

  怎会如此?太诡谲了!

  在今日之前,姜令仪从未见过李绪,为何会频频在梦中遇见他?梦里屠杀七万人,心狠手辣的笑面虎……怎会是面前这个呆傻如孩童的可怜人?

  可若不是,天下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