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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1 / 2)





  玄灵子会回到她身边。

  这一天也不会太远,如果他真的无法自己回来,那沈青鸾就会用尽一切办法,无论后果。

  ·

  太虚观并不大,地处又偏僻,想要藏起人来,倒还算简单。

  庆曼婷的伤虽未伤及性命,但也并不轻,几日过去,看着精神虽好些,但还是不可运行内力,比之常人,像是虚弱了很多。

  但她倒是觉得如此度日,非常舒坦。

  她从没有这么渴望过山野田园,原来在玄灵子的身边,真有涤荡心神的妙处。

  庆曼婷身上穿着这道观中为女道们准备的衣着,虽然简单单薄,但还算合体。她原本该休息,但此刻在陪着玉秀熬药。以她的嗅觉,可以轻易地分辨出这些药物的成分,从而推断郑玄身上的天生毒症。

  玉秀因为有她从旁看着,也跟着走神偷懒,时不时问几句火候,倒觉得留一个负伤的过路人在观中,此刻也并非只有麻烦了。

  “玉秀,”庆曼婷抬手接过蒲扇,听着药壶中翻沸的水声,和满溢出来的浓郁苦味,“熄了火,够了。”

  玉秀“哦”了一声,一边停止填火的动作,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哈欠道:“那庆娘你先回去吧,我来送去。”

  庆曼婷笑了一下:“我送去就是了,看你很困。”

  玉秀摇了摇头:“那怎么能行,你还伤着呢……”

  他这话没说完,就又打了个哈欠,看着庆曼婷带笑的目光,颇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好吧,麻烦你了。”

  小道童合门归去,苦药的味道氤氲散溢而开。烛火憧憧,勾勒出一个女子的身影。

  着女道服饰的庆曼婷挽袖启开壶盖,让冲沸而起的白雾散了一会儿,随即将漆黑药液注入瓷器之中,等一切妥当完毕之后,再重挽长袖,用一双筷子搅了一下炉底。

  她自幼学岐黄之术,即便之后入了偏门,但底子终归是在的,能看得出这药方究竟是什么,而郑玄体内又是一些什么东西。

  苦涩蔓延,药渣里的东西各色各样,有些复杂。庆曼婷将这些东西用心记下来,随后望向了熬煮好的一碗汤药里。

  这种用药方式,玄灵子体内的寒症竟是这样的根深蒂固,若非他习武,有内力维系调整,恐怕并不会比她给贺青洲体内下得毒好到哪里去。

  庆曼婷站起身,从袖中掏出一瓶白瓷药瓶来,她扫了一眼瓶身上贴得红纸,自语道:“……就这一次,以后我自然好好地对待你。”

  她心里难以遏制的贪欲浮现出来,催发着比恶毒两字更可怖的花朵。她将要献出自己的爱慕……比恨更让人痛苦、沾满污秽与血液的爱慕。

  庆曼婷舔了一下唇,将药粉倒入漆黑药液之中,目光望向窗外冰冷的月亮。

  月色太温柔。

  让人想采撷、捕捉、保存……也让人想禁锢在怀中,锁紧在眼眸里。

  ·

  郑玄从父亲身边回来时,已近深夜。

  他近日来思绪繁杂,总是生出莫名的忧虑,连带着那些被齐明珠的方子压下去的旧疾也一同有些复发的苗头,加之方才那几局手谈,稍有些劳神,便一时没有注意到房间内过重的冷意。

  炭火烧尽,盆中只剩下灰屑,不知道玉秀去哪儿了,大抵早便困了。

  郑玄走到案前,已熬好的药尚有些许余温,搁在案上。

  蜡烛虽高举,烧起的光芒却并不明亮。他抬起药碗,已习惯了那些浓重的苦味,低头饮了一口,本打算直接服下的动作倏忽一顿。

  其实并无不妥,无论是味道还是……但似乎就有什么是不对的。

  郑玄抬起眼,看向只剩余灰的炭盆,蓦地想到平日中深夜归来,炭盆中稍有余温,而此刻已然冰冷,室内寒意深重,足可以显出房间并非是长久封闭,更不是玉秀送药的短暂时间便能影响如此之大的。

  有人在这里待了很久,似乎还是开着窗的……

  就在郑玄放下药碗,去查看窗棂上的痕迹时,身后猛地溢来一阵冰冷的气息,像是腥甜的毒蛇在怀中捂暖,苏醒后用它寒凉的身躯贴上脖颈肌肤一般。

  隐藏到这时才现身之人轻巧地跳下房梁,步履绝非是不能动武之人的沉重,反倒轻盈得很。她的手从背后环绕过去,滑过道袍的一侧,掌心按住了他拿着白玉拂尘的手背。

  女人的声音慵懒迷人,挟着三分意料之中的笑意。

  “我就知道你会反应过来。”她的手勾紧了一分,“这样抱你……我可是想了很久。”

  话音只到一半,迎面的掌风便直击过来,庆曼婷后退一步躲过攻势,也骤然松开环住他的手指,且战且退地向后躲避了数次交手。

  玄灵子内力深厚,若说真的打不过谁,那数量也是在五指之数内,这其中并不包括庆曼婷。他一手持拂尘,让了一手,仍能逼得对面之人节节败退。

  但让这一只手,并不是郑玄自负能单手败她,而是方才被庆曼婷突然抚过的手背已在一息之间僵麻无感,此时能握紧拂尘,将玉柄紧紧攥在手中,已是不易。

  庆曼婷负伤未复,但她也并不需要打败对方,只要在凌厉攻势之下拖过几息的功夫——

  啪嗒。

  玉声撞击地面的声音脆亮清晰,那只被抹了毒粉的手彻底失去知觉,而与此同时,方才咽下的那口药汁里,无色无味的毒发挥作用,逼出他积年的旧症。

  迎面的风猛地一滞,随着血迹滴落,拂尘坠地,那些清淡如云烟的衣袍袖摆也沾惹上猩红的痕迹。

  气力难继、苦寒骤生。

  世间最美的场景就是凡俗不可摘的高岭之花染上血迹、九霄云端出尘拔俗的谪仙坠落尘泥,或是……用一些肮脏的手段,摘取天上的月亮。

  庆曼婷低下身,目光触到他满是冷汗的额角,看到那一缕如霜的长发混杂在乌黑之中,看到他略微颤抖的手指。

  她伸出手,拭去郑玄唇边的血痕,触到的唇角冷彻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