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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2 / 2)


  就在晏清源突然回了东柏堂,与黄门侍郎李季舒议事的时候,归菀以为这两日门庭冷落,恰是时机。

  她是知道他在家中大会宾客的,也知道这两日,他要留在家中的。

  于是在煎熬拿捏后终定了主意,丢开女红,留更稳重的秋芙在暖阁,归菀则在花芽的陪伴下来了后厨。

  见到蓝泰前,归菀特地先去折了两枝梅花抱着,不敢贸然过去,只在游廊等着。花芽泼辣,同后厨一众人也十分相熟,兀自抬脚进来,一面同几人笑着闲扯了两句,一面找着蓝泰:

  “他人呢?这几日做出的菜品,不太合姑娘胃口呢,我得好好跟他说说。”

  目光睃了一圈,也没见蓝泰身影,不知谁提了一嘴:“在池塘那杀鱼呢!”

  听得人心酸,花芽一声“谢咧!”抬脚又出来了,走到池塘附近,腥气扑面而来,在干冷干冷的天儿里,刺鼻得很,花芽皱了皱眉头,径直走到蹲着的那人背后,有意在肩膀上拍了一拍:

  “蓝将军?”

  蓝泰听到熟悉的声音,手一停,扭过头时,花芽已蹲到他跟前了,习惯性四下看了看,才一边帮他收拾鱼泡,一边低声说道:

  “陆姑娘有事要跟将军说,将军随我来罢。”

  说着立起身来,往回走:“蓝泰,姑娘说了,近日的饭菜,难能下口,你随我来罢,姑娘要亲自交待你。”

  一脸深深的厌弃。

  蓝泰应了一声,在池子里洗干净手,又在身上抹了两道,把弄好的鱼端起来,穿过甬道,见游廊那有个怀抱梅枝的女郎,梅枝红艳,她人裹着一件白狐冬氅,两相映衬下,孑然独立,蓝泰知是归菀,眼中黯然了一瞬,走到跟前,还未启口,就见归菀红了眼。

  “蓝将军……”

  花芽见状,早去了一边把守,留他俩人说话。

  “陆姑娘,你莫要哭,是不是又受了什么委屈?”蓝泰攥了攥手底木盆,话问出来,一阵气闷,觉得根本是多余,归菀摇摇头,勉强笑道:

  “我见了将军,想起寿春城了……”

  蓝泰简直不知如何接话,眼下,什么样的安慰都是苍白徒劳,只能转口问道:“你来找我,总归有事的,你说,我能替你办的都会尽力而为。”

  归菀闻言,却转过身去,垂眸看着火焰般的梅枝,不愿哭,可眼泪自己往下掉:

  “我想知道,有没有什么东西,吃了能,”她身子忽的一抖,嗓间犹含烧红的火炭,本最羞于同外人道的,她不得不求助于蓝泰,“能不让人有身子的……”

  归菀说完,一想那当日苦楚,猛地又别过了脸,泪盈盈看着蓝泰:

  “将军,我无颜说这事的,可是,除了将军能帮我,再没他人了,我害怕……”

  少女神色凄楚,风雨飘摇中的山茶花一般,蓝泰自然清楚她说的什么,惧怕的什么,一时心里也是又窒又痛,他不忍看归菀,似乎也无法面对归菀,只歉疚地道了句:

  “你回去,我会想法给你弄避子汤,陆姑娘,”他小心看了看四处,这才抬头看她,“日后尽量少冒风险来我这里,我倘是有需要你的那日,自会想法子知会你的,晏清源有什么动静,你让她俩告知我便是。”

  归菀感激冲他挤出一个似笑似哭的表情,裹紧了自己,忙不迭同花芽两个赶回暖阁,刚进园子,归菀猛地刹住步子,花芽来不及收步,险些撞上她,归菀紧闭着双唇,忽吐出一句:

  “他回来了。”

  花芽听得蹊跷,疑她怎判断地这样笃定,正要问,见阶上晏清源推门而出,同她俩人打了个照面--晏清源分明换了衣裳,是归菀这里常为他熏的一件玉色常服,北朝尚红,晏清源除却正式场合着绯袍,闲暇时间,还是十分随意的。

  他就立在阶上不动,笑痕宛然。

  花芽只觉头皮都麻了。

  没有人不怕晏清源这样的笑意,因为上一次,花芽亲眼见他也是这样笑着拿又长又尖的冰凌将人活活穿破喉咙。

  归菀则平息下乍见的慌乱,刻意摆了摆梅枝,往他跟前走来,见了礼,才看见他脸颊上那道已经黯淡几分的抓记--显然是受伤了。

  她有些惊诧,觉得自己此刻就算虚与委蛇,也当说一两句关怀的话,可无论如何,她说不出,相反,倒生平第一次知道何为幸灾乐祸,归菀无法,忽略这节,轻声找了一句别的话:

  “大将军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晏清源伸出手来示意,归菀迟疑片刻,搭上他掌心,晏清源便顺势牵着她进屋来了。

  “怎么,嫌我回来的早了?不想见我?”他俯身在她怀间一嗅,笑着捏了捏她小手,“这几日冷的很,让下人们去采就是。”

  归菀本听得前一句心口乱跳,又接上这后半句,才稍稍放下心,转念一想,软娇娇道:“大将军之前自己说要替我折梅插枝的,又……”说着脸面一红,归菀耻于跟他装出这样的情态,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她两腮着了胭脂一般,因罗帕半掩面,眉梢眼角越发添了娇羞,晏清源笑了笑,第一回见她要在自己跟前撒娇卖乖,却又半路没了下文,顿起作弄她的兴致:

  “说啊,怎么不说了?”

  他追着问,归菀更羞,一径往窗前走,只管胡乱插枝,再不出声。晏清源伸手就将她捞在了怀里,耳鬓厮磨的,一时间也没了话。

  可归菀稍稍别过脸,鬓间的发,就拂到他那道伤,微生不适,尤其冬日里冷,好的慢,想到这晏清源心下烦乱,将她松开,往榻上一躺,靴子也未脱,归菀偏头看了看他,略含希望地问:

  “你累了么?”

  晏清源含糊应一句,归菀迟疑片刻,试探道:“那我不打扰你午休。”折身就要往外头明间去。

  “慢着,”晏清源喊她,归菀浑身一紧,却还是转过脸来,见他拍了拍榻头,“大冬天的,我午什么休?过来,陪我说说话。”

  他同她之间,归菀想不出有什么好说的,他来她这里,除了那件事以外,归菀清楚,是再无他事的。

  小产的苦,她吃的怕,那种下半身痛得要撕裂的感觉,仍历历在目,痛却还是第二层,她尚不能像成□□人那般渴望孩子,更何况,是他的孩子。

  “大将军想说什么?”归菀搬过胡床,坐的有些远,心下警惕。

  晏清源半眯着眼,打量她不住,忽然提议:

  “明日带你去石窟看飞天罢?”

  初入邺城,归菀曾远远一目座座佛塔,对此毫无兴致可言,今生尚且浑浑噩噩,何必去期待那更虚无缥缈的来生?谁要和他一起看飞天?她低着头,想的已经是今生的事:蓝泰能否为她弄来避子汤,如能成事,倒不用没日没夜担忧这一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