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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1 / 2)





  骆菀青冰凉的手止不住剧烈地颤抖,面上早已泪流成河,蒋三娘轻轻抚着她的额发,“青儿乖……”

  骆璋苍老又疲惫的声音自马车外传来,“左都督寻小民,有何吩咐”

  “子圭先生,这是我家大人送您的盘缠,还请您莫要嫌弃。”汀烟礼貌又恭谨。

  “谢左都督照拂,小民还有盘缠,左都督好意,小民心领了。”

  “子圭先生,我今日来,也是为您着想。您出事后,您老家的五弟心怀忌恨,趁您倒台,将您祖宅铺面都折价变卖了。你我两家好歹也差点成了姻亲,本官也是看在你我多年同朝为官的份上才来知会一声,您如此回去可真是连落脚的地方都没了……”梁禛的声音疏离又冷淡。

  “梁禛!我骆璋是落魄,是乞讨都不用你来冷嘲热讽!话不投机半句多,你带上你的东西快回去吧,老朽也不想奉陪了。”

  “子圭先生,本官今日来并不是犯贱要求你收东西,只是先生您似乎从来未有意识到究竟是谁给了谁难堪的生活。你我二人本无仇怨,只是先生为何一直放任令爱为所欲为,禛是男人,岂能容忍一女子翻云覆雨掌控于我,以致大家互生怨怼!”梁禛双目微闪,神情冷漠。

  “禛今日来相送,一来是为送些银钱,二来……是为骆小姐对禛的错爱。禛当不起小姐对禛的一腔赤诚,唯祝小姐觅得如意郎君,一生安康。”言罢,梁禛示意汀烟将手中木盒置于骆璋马车旁,也不再说话,冲骆璋一个抱拳,转身策马飞奔离去。

  骆璋面色灰败,只望着马车前的木盒发怔。蒋三娘掀帘下车,望了望绝尘而去的两骑,躬身拾起了木盒。揭开盒盖,内里整整齐齐十数锭金,外加一张房契,一张铺面契书。拿起仔细一看,是骆家老宅与骆氏药铺的转让契书……

  ……

  次日,便是梁禛出征的日子,梁禛最后一次来到梁嵩的房间。

  “哥哥……禛就要出征了,家中诸事就只能劳烦哥哥代为照看了。”

  “弟弟说哪里话,照顾家里,为兄责无旁贷!二弟放心出征吧。”

  “哥哥……”梁禛兀自摩挲着桌角欲言又止。

  “听着呢,何事?”

  “哥哥,如若禛果然回不来了,能否不要将我及我家的事告诉齐家及齐家姑娘?”

  梁嵩愕然,“齐祖衍身居内阁,就算我不告诉,他自个儿也能知道吧……”

  “所以禛才来求哥哥,若有不好的消息务必也请提醒齐大人勿要告诉齐姑娘才好。”

  梁嵩愣怔,“为何?”

  “我不想她愧疚……”

  梁嵩的鼻头突然有些发酸,以往怎么从未发现,自己那不长心的弟弟竟然爱得如此辛苦。

  ……

  城门上塞满了人,人声鼎沸,接踵摩肩。齐韵被挤成了沙袋,只觉自己的五腹六脏皆移了位,好容易挤到了城墙靠边的位置站定,她擦擦满脸的汗,终于舒出了一口气。

  今日是镇远大将军出征的日子,皇帝在点将台誓师过后,大军便要从这东城门经过,再北上喜峰口。

  自那日在陆离宅子里见过一面后,便再没见过梁禛了……

  齐韵不知觉间飞红了脸,那日是自己忘情了,大街上便搂着梁禛哭……实在是太丢人了!

  听说他又没未婚妻了,因骆家犯了事,被贬回了老家。齐韵无奈地摇摇头,禛郎定是杀业太多,姻缘才会如此不顺,真是可怜得紧。

  脑子里这样想着,可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一股喜悦油然蒸腾。待齐韵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为梁禛打光棍感到由衷的高兴时,她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呸呸呸!阿弥陀佛,贫尼有罪……”

  须臾,远处旌旗招展,刀剑如林,正是北伐的大军走了过来。乌泱泱一大群人,队列前方隐约可见数十名军官模样的骠骑,哪一个是梁禛,压根分辨不清楚。齐韵急的光溜溜的头顶一层汗,她急切的探出身子极目搜寻,奈何队列中兵卒太多,铁骑洪流滚滚而过,徒留漫天的尘烟与铁灰的背影。

  “小师傅莫要担忧,你的家人定然能平安归来的,听说带兵的将军是那左军大都督,干掉青龙会的那位将军,老厉害了。”

  齐韵转头,对上一位脸蛋皱成核桃般的老太太,混黄的眼中尽是浊泪,“我的小儿子也随大军走了,他是府军前卫抽派出征的小校……”

  齐韵点点头,想对老太太说点什么,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伸手一抹脸颊,满手湿泪。

  齐韵复又回到了从前那般清修的生活中,每天白日里念经诵佛,做做洒扫,陪师傅替人做做法事。只是每每到了夜间,当梁禛那双桀骜不羁的凤眼不知觉间闯进她的脑海中时,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的心早已不能再像往日那般平静无波。

  前几日齐祖衍与齐韵说的话,与她刺激甚大——

  皇帝非要将陈朝晖塞进北伐大军,梁禛觉得不妥,便在朝堂上当众反对。当时朱铨也发了狠,当着全体朝臣们的面斥责梁禛带个人偏见看待他人,并扬言,如若梁禛不尽全力抗敌,导致失败便请他自决于漠北,并将他梁家并安远侯外放至喜峰口,全家齐上阵替他朱铨死守漠北。

  齐祖衍是当作谈资与齐韵讲的这番话,还将皇帝耻笑了一番,哪有如此逼迫出征大将的,没得给人徒添心理负担,怕是连仗都不敢打了。可齐韵越来越觉得朱铨并非是在恐吓梁禛——而是他真的就是如此打算的……

  也不知禛郎如今到哪了,行军是否顺利,可有冻着,饿着?

  齐韵不知觉间总在半夜起身诵佛,她忧心忡忡,整夜整夜无法安睡。梁禛出征讨伐宁王爷,这事为何总透着一股子怪异,朱铨对梁禛的态度为何突然大变?

  不过,不多日子后,猜谜达人齐韵便自己猜出了缘由。也正是因为此,原本还曾想青灯古佛了此残生的齐韵,终于再一次小宇宙爆发——我的禛郎,生死只能由我来定!

  ☆、尚宫

  齐韵依旧扮作小和尚, 常去智峰书院讲学,这是她出家以来最大的爱好。“或许我应该从一开始便去做个女夫子, 便能一生静好了。”——齐韵常常如是感叹。

  书院开讲坛讲学时是最为热闹的,因不再局限于特定人员听讲,而是开放式的, 允许全体学子旁听。一大早,讲学堂内便人满为患了,今日正是“小和尚”齐韵来讲学。

  朱铨来的时候齐韵讲得正值激动处,她身着袈-裟与堂下一名直身而立的书生争议正酣。她双目炯炯, 气势凛凛, 举手投足间风采顿生。如若不是早知晓她乃一女子,怕是真会当她为一清秀少年。

  讲学堂内众学子听得入神, 偏厅内朱铨亦心潮翻涌。今日他是特意来瞧齐韵的,乞巧节那晚本想去瞧她,没曾想竟受了刺激。自己强压心头怒火, 憋了这许久才得知她常来智峰书院讲学, 于是, 今日便亲自来看看。

  如今看来,果然是聪明的女子最美……

  朱铨怔怔地望着齐韵灵动的笑靥,狡谲的眼, 飞扬的眉,眼前的娇颜让他想起从前在宫里总是能在后花园里、酸枣树上、假山丛中,看见的圆滚滚的胖姑娘。那时这双眼便会像现在这般诡谲的闪了。

  呵呵,她果然是长大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