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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1 / 2)





  “他外出公干还带了女眷?”

  “女眷?”严沁芳疑惑地抬起了头,“他来府那日,我去瞧过,未曾见过什么女眷。”

  “可他院里有个齐姑娘又是谁呢?”骆菀青心中隐隐有些激动,如若不是自京城带来的,那多半是路上遇见解解乏的。

  “齐姑娘?这我可不知道了,我并不知晓他院里的情况,想来无非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儿,我们也不方便去打听。”严沁芳突然觉察到什么,她一把揪住骆菀青的胳膊,眼神暧昧,“说,你为何对那梁指挥使如此关心,可是瞧上他了?”

  “呸!休要瞎说,我只是好奇!好奇,懂不懂?”骆菀青俏脸通红,作势要捶打严沁芳。

  严沁芳并不以为忤,只顾捂着鼻子笑,“青姐姐莫恼,你瞧上他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是安远侯府的小公子,府中尚无姬妾,亦未成亲,好多家中有小姐的大户人家都打听过他。不过你现在才看上他似乎晚了点儿,据说他去年定过亲了,是礼部尚书许家的二小姐,今年便要成亲了……”

  严沁芳的话如重锤,击打在骆菀青心上,许家二小姐自己正好认识,那许松月就是一无脑货,何德何能居然能入了梁禛的眼?她来不及哀悼自己好不容易生出苗头的爱情,便被门口进来的人吸走了全部注意力。

  梁禛来了,头戴大帽,一袭石青色西番莲团花织金曳撒袍,腰间一根鸾带,足下乌靴花摺。他剑眉星目,鼻若悬胆,配上这一袭正装,更显得人丰神俊朗,皎如玉树临风前。

  骆菀青似乎听见自己心里花开的声音,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梁禛,比起下午在院子里被错认时初见的着常服的他,现在他看上去简直荷尔蒙爆棚。

  骆菀青在心中默默设想梁禛若是着飞鱼服该是何种光景,全然忘记掩饰自己眼中赤-裸裸的钦慕与渴望。直到她迟钝的察觉到另一道灼热似火的目光投射自己身上,她看见一名着孔雀蓝金枝绿叶百花曳地裙的年轻女子,在梁禛的引领下轻摇款摆向自己所在的花厅走来。

  二人均着那蓝色系的袍衫,虽行动间距离甚远,二人亦进退有度,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息依然在两人间涌动流转。骆菀青心下一个机灵,这便是那位齐姑娘了吧!

  她暗自打量齐韵,见她行步若轻云出岫,腰肢袅娜似弱柳,哪里似一名“家奴”。再看梁禛偶尔与她对视亦目光如水,缱绻缠绵,心下立时如翻了五味瓶,莫非梁禛与那许姑娘大婚后便要纳这齐姑娘为妾?那梁禛后院倒真是够热闹的,骆菀青沮丧极了,许松月虽不足为虑,但这齐姑娘便已然是绝色了,梁禛对她又喜爱的紧,自己想要博得梁禛心内一席之地,看起来困难重重。

  梁禛亲自将齐韵送至花厅,在花墙外止了步,他低头浅笑对齐韵说着什么,换来齐韵一个娇嗔。梁禛一直立在花墙外注视着齐韵,直到齐韵在丫鬟的指引下安顿好,他才转身向大厅走去。

  “敢问这位可是齐姑娘?”严守备的夫人王氏热情地与齐韵打招呼。

  “奴正是姓齐。”

  “敢问姑娘芳名?“王氏笑的慈祥。

  “奴无名……二公子……唤奴韵儿。”齐韵低头,险些噎着自己,作为家奴的自己自然是没名字的,名字都是梁禛起的。

  在场众女眷皆露出了然的神情,原是梁禛的通房丫鬟,这梁大人果然重情,连通房丫鬟都如此看重,只不知日后梁大人娶了妻,如此娇滴滴的小娘子该如何自处。看着齐韵风流婉转的做派,女眷们或羡慕,或渴求,或嗤笑,或鄙夷,不过齐韵并不在乎这些目光,她只是想多看看梁禛的生活,逃亡了数月,她觉得自己离以往的正常生活已然太久,既然要随梁禛生活,自己必然得知道梁禛更多才好。

  齐韵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狮峰龙井,浅浅喝了两口,便开始用膳。她尝了一口桂花酿,这是一种女子喝的甜酒,桂花香气四溢,酒液金黄清透,入口醇厚绵柔。齐韵颔首,心道这严夫人倒是一位懂得生活之人。再看看桌上已上过干果四品,蜜饯四品,饽饽四品,酱菜四品,前菜七品,膳汤一品,显见宴席已开始了一会。

  齐韵略过前菜及果品,直接端起面前才上的海蜇羹,用瓷勺舀起一勺尝了一口,汤浓味美,羹内的鲍鱼粒,虾肉粒,海蜇肉鲜香滑嫩。此道羹汤做的实在考究,齐韵也止不住在心里默默夸赞了几句,这守备夫人真真是个能干人儿。她却并不多吃,只默默挑拣数道略吃几口便放了箸。

  一旁的骆菀青看在眼里,越发肯定了齐韵这通身的气度,定然不会是通房丫鬟这样简单。她端起一杯桂花酿,朝齐韵唤道,“齐姑娘,我名唤骆菀青,初次见面,便为姑娘气度折服,菀青借花献佛,敬姑娘一杯。”

  齐韵抬头,见说话之人正是初时盯着梁禛不错眼的那名女子,她心下了然,这么一会儿功夫便忍不住来刺探军情了,梁禛这厮不老实,晚间定要仔细审问于他!她心下忿忿然,面上却和煦的紧,“骆姑娘有礼,韵儿便却之不恭了。”言罢亦端起面前的桂花酿一饮而尽,还一个妩媚婉转的笑给了骆菀青。

  众女眷哑然,第一次见如此大派头的通房丫鬟,骆璋乃兴平侯,肃王爷表亲,官拜右都御史,总督云南军事防卫,作为朝廷委任的云南巡抚,妥妥的中央大员!这梁禛也就三品武官职,齐韵作为梁禛的通房丫鬟更是渺小到没边了。

  她作为一名家奴本无资格上桌,她理应站梁禛身后服侍梁禛用膳才对,梁禛心疼她,让她来女客一处用膳,大家只当梁禛多情,也不深究。可骆菀青主动向她敬酒,算是给足了她一个家奴面子,她居然二话不说端起酒杯便喝了,连一句谦逊的话也无!

  饶是骆菀青见多识广亦愣了一瞬,回过神来后,她放下酒盏,并未饮下杯中的酒,她笑眯眯地问,“敢问姑娘何方人氏?”

  “金陵人氏。”齐韵瞟了一眼骆菀青未动的酒盏,心中冷哼一声,打算晚间一并算到梁禛头上。

  “家中可还有人?何时入了梁府?”骆菀青打破砂锅问到底。

  “家中无人了,奴五岁便入了梁府。“齐韵面不改色胡说八道,她相中了严沁芳面前那道烤鹿脯,她想唤丫鬟来替自己取,可是丫鬟们压根不往自己这般看,这让齐韵十分恼火。

  就在齐韵准备起身自己取用时,她听见骆菀青的声音传来,“梁大人如此看重姑娘,定会在今年娶亲后抬姑娘为姨娘的。届时,也不枉令尊拳拳爱女之心了。”骆菀青望着齐韵笑的晦涩莫名。

  齐韵愣住了,今年娶亲?梁禛可从没与自己说过此事呀。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对梁禛家中的情况一无所知,梁禛娶亲的消息居然还要由一名陌生女人来告诉自己,而这个女人很明显在觊觎她不该觊觎的男人。

  齐韵瞬间忘记了那块烤鹿脯,她坐直身子,直视着骆菀青的眼睛,“骆姑娘,梁大人娶谁不娶谁,都轮不到外人至喙,咱们姑娘家还是莫要议论的好。”

  骆菀青一口气噎住,这“通房丫鬟”好大的口气,如此与自己说话,正待要发火,突然住了嘴,她定定地看着齐韵,眉头紧锁,目光探寻……

  齐韵看着她古怪的神情,想到梁禛说过云南巡抚的千金邀自己赴宴。她猛然忆起那云南巡抚乃兴平侯,官拜右都御史,是去年兵部上书陈情云南匪乱时,内阁拟定的人选。这件事她听自己父亲齐祖衍就人选一事与人争执过,还曾专门留意了一下此事,莫不是此骆姑娘便是那云南巡抚千金?

  齐韵心中咯噔一声,如若此女为当朝大员之女,那么她应是多住京城的,自己与她很可能曾在什么地方见过面。自己好巧不巧与她打起了口舌机锋,心下顿时懊恼不已,正想要说点什么弥补。耳旁传来另一女子的声音,“齐姑娘好大的口气,一个家奴,如此罔顾上下尊卑,口无遮拦,眼中可还有伦理纲常?”

  齐韵循声望去,见是骆菀青身旁的一名着粉色纱衣的女子发话,看情形是想替骆菀青教训自己了。齐韵默然,以往在京城,都是自己横着走,所以一时忘形说了不该说的话。如今梁禛拜倒自己裙下,自己的身份又如此尴尬,为梁禛安全计,委实不该如此引人注目。见齐韵不说话,严沁芳准备再接再厉,待要张口再训,被骆菀青一把拉住。

  “齐姑娘说得对,咱们不谈这些,沁芳快别说话了,好好用膳罢!”骆菀青似是也不想将事件扩大,急急拦住严沁芳的话头,示意她快吃饭。

  一干女眷惊疑不定,皆想不通为何骆菀青突然便收了势,她们亦看不惯齐韵张狂的做派,一个供人狎弄的玩意儿而已,竟也如此大做派。都等着看齐韵如何在贵家小姐面前丢丑,没想到齐韵霎时敛了锋芒,只顾低眉顺眼的用着膳,占了上风的骆菀青亦瞬间刹车。严沁芳茫然的看向骆菀青,见自己这位好友拼命向自己眨眼睛,便也低头不再说话。

  “贵客们别只顾说话,快些尝尝咱严府的血燕粥。”严夫人适时地唤出了餐后粥膳,并时令水果拼盘一盏,缓和席间氛围。一众女眷亦借势变了话头,纷纷赞扬严夫人持家有道,不光筵席办得好,连相公也拢络的好,严府后院尊卑分明,妻妾和睦,从未有过宠妾灭妻的腌臜事,一边说还一边意有所指的望向齐韵。

  ☆、醋意

  齐韵懊恼不已, 为自己的鲁莽冲动后悔不迭,果真是离京太久连交际都不会了。不过她素来不屑与人争风吃醋, 并不介意身旁一干女人对自己的品头论足,做人玩意儿又怎么了,自己可是得了实惠, 也不知这帮老怨妇可劲的自我陶醉个啥。齐韵在心里默默鄙视了一番一众目光短浅的妇人后,自顾自将目光投向了大厅。

  梁禛春风满面地同席间一名长者推杯换盏,那是一名中年男子,有着与骆菀青类似的五官与白皙的肤色。齐韵心下了然, 看梁禛那似有所求的模样, 此男子必是兴平侯,云南巡抚骆大人无疑, 与自己斗嘴的骆菀青果真是巡抚之女。想起骆菀青黏在梁禛身上那炙热又火辣的目光,及适才对自己的讽刺挑剔,齐韵心下反而安定了许多。

  齐韵暗自打量兀自低头与人私语的骆菀青, 她身穿淡紫色纱衣, 削肩细腰, 风姿绰约,眉眼间亦自有一派风流多情。齐韵想起梁禛非要自己脱下的淡紫色比甲,下午梁禛于花园中错认为自己的人显然便是这骆菀青。只不知那梁禛对她做了什么, 这骆菀青很明显不仅未怨他唐突,反而对梁禛暗生情愫。

  从刚才的交锋中可见,骆菀青亦是个聪明人,在她彻底放弃对梁禛的痴念前, 聪明人是不会做出什么对梁禛有所妨碍的事的,便如同适才她放弃并阻止了旁人对自己进行攻击一样,她亦担心将梁禛推至风口浪尖。齐韵全然忘记了下午自己对梁禛所说的话,心中恼意顿生,刚调戏过骆菀青便又回房将自己弄晕,梁小贼果真奸猾,以为这样便能糊弄过去?

  齐韵将梁禛在心里狠狠收拾了一番,又开始暗自揣摩梁禛接近云南巡抚骆大人的用意,莫非他猜出朱成翊是要逃去云南了,现在便开始准备在云南设局了麽?她又抑制不住对朱成翊的担心了,阻止梁禛对朱成翊的追捕似乎已成为了本能,待她反应过来自己又生出对不住梁禛的想法时,她再次陷入深深的自责与两难。她怔怔的望着与人相谈甚欢的梁禛,神思惘然,直到她感受到一束灼热的目光。

  她转过头,骆菀青冲她使了一个眼神,便放下碗盏,起身出了花厅向后院走去。齐韵亦放下茶杯与旁人示意自己去去便回,起身跟向后院。刚转过花墙,阑珊灯火下,骆菀青便在一处假山旁等着她。待齐韵走近,骆菀青转身,直直对上齐韵的眼。

  “齐韵姑娘为何如此狠心对待满腔热忱待你的梁少泽?”少泽是梁禛的表字,经由骆菀青的口说出,竟多了几分缠绵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