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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86)(1 / 2)





  昨日最后的梦境,梦中的自己在初雪落地之前,终于回到了定国侯府。这令狄其野大大松了口气。

  若是梦中的自己继续留在未央宫,真不知到底是在折磨谁。

  狄其野扪心自问,若自己就是梦中的狄其野,而顾烈也是梦中的顾烈,自己会怎么做。

  最终,狄其野对自己承认,在顾烈已经有妻有子、而两个人始终不曾交心的情况下,自己恐怕会和梦中一样行事。

  不知不觉又将近日梦境回想了一遍,狄其野不堪其扰,一声叹息。

  他需要休息,需要充足的睡眠,他不能这副鬼样子回去见顾烈。

  可是他一旦入睡,那梦境又会不请自来。

  但他已经太累了,强撑没多久,他就沉沉睡去,而几乎就在入睡的瞬间,狄其野又落入了那圈套一般的梦境。

  今夜的梦境,跟以往的那些梦境都不相同。

  这是一场真正的噩梦。

  砒_霜,葡萄,断肠匕。

  所有迷雾都被揭开,所有问题的答案,要么已经浮上水面,要么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只看他愿不愿意去想。

  顾烈总不许他吃葡萄。

  顾烈对断肠匕的过分忌惮。

  顾烈在躲避他数日后,突然问他是否喜爱瓷器。

  狄其野从睡梦中惊醒时已是早晨,近卫体贴地让他休息,除了一日三餐,其他时间几乎没有来打扰过他。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这一天就又过完了。

  夜里,狄其野本以为近日接连不断的梦境于昨日彻底宣告结局,毕竟梦中的自己已经身亡,还能梦到什么呢?

  他万万没想到,昨夜的梦境,今夜又在他的睡梦中,原模原样地重演了一遍。

  被迫重温,狄其野听着梦中顾烈的气话,忽然意识到,这是梦中两个人对彼此最坦诚的一次。

  这也是顾烈第一次,至少是第一次在狄其野面前,懂得在被强加了莫须有的责任的时候愤怒反抗。

  他们在君臣关系的暧昧边界相处,对彼此强求着恋人才可交付的信任,又如同决裂的爱人一般拒绝真正与对方交流。

  所以,梦中自己临死的那一刻,竟然是他们各种意义上与彼此距离最近的那一刻,而他们两个都对此一无所察。

  狄其野也因此明白,当初钟泰与定亲女子的信件被敖戈大做文章,诬告钟泰通敌时,顾烈为什么非要逼自己做一个选择,为什么顾烈当时的反应会那么大,大到令当时的狄其野一头雾水,不知顾烈的愤怒伤心是从何而来。

  因为那个揭开了顾烈的伤口,害顾烈伤得更重的人,叫做狄其野。

  可他并非故意行凶,他根本不知道他将断肠匕按进自己心口的时候,其实已经身处顾烈的心脏了。

  他是罪魁祸首。

  顾烈是他的同谋。

  同谋行凶,同谋相爱。

  *

  白衣铁甲的将军策马疾行,他披星戴月而来,走的是一条非常漫长曲折的路,还好,有人等了他很久,他没有半路迷途。

  顾烈在无法安稳的睡眠中,察觉到自己怀里靠过来一个人。

  顾烈睁开眼,眼前是他朝思暮想的爱人。

  这个星夜兼程回到他怀中,从来孤标傲世的狄将军,亲了亲他的唇角。

  顾烈。

  我回家了。

  顾烈睁大眼睛,双臂却已经自然而然地将狄其野牢牢抱紧,他在这瞬间似乎真切地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将狄其野好好收纳在怀中,像是从未仔细看过狄其野一般,用视线一寸一寸描摹爱人此刻的容颜,随后低下头,像是从未仔细吻过狄其野一般,用触觉一寸一寸描摹爱人年轻的轮廓。

  眼睛、牙齿他必须用上所有感官去感受狄其野。因为他想这么做,因为他能这么做,因为狄其野是他的。

  他的爱人,他的家人。

  第121章 回家(下)

  生存繁衍, 是每一个物种的本能, 而爱, 这种通常被视作人类天赋的情感,其实是一种能力。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爱人。

  它要求人温柔坦诚地对待他人,与此同时, 它要求人温柔诚实地面对自己。

  过分好强的人,往往习惯于忽略自己受到的伤,久而久之, 心就变得冷硬起来, 不仅有害自身,还会失去爱人的能力。

  前世的狄其野是如此, 顾烈何尝不是。

  他们都有心病。

  想到这里,狄其野心怀骄傲地笑了笑, 但是,顾烈毕竟是他们两人中, 更好、更勇敢也更温柔的那一个。

  早在他想要为顾烈治疗心病之前,顾烈此生,其实从他们相遇开始, 就一直用毫不迟疑的信任与爱治疗着他。

  前世自己的任性妄为, 纯然是过分好强爱洁的天性所致,那此生自己的任性妄为,有一半,可得算在顾烈待他过分纵容的头上。

  顾烈在潜移默化的温柔中,治好了他被联盟背叛的伤口, 修剪了他性格中过分决绝冷酷的枝桠,使他产生了眷恋。

  就像是一株移栽而来、不服水土的大树,相邻那棵原生古木,主动将它们的树根须缕交缠,带着它深深扎入泥土,在这片土地上落地生根。

  狄其野毕竟不是真切经历了前世,他也说不清,前世自己后期的种种作为,究竟是不愿继续承受心底的自厌和无望,主动寻求一个最终解脱,还是根本不屑去讨一个强求来的信任,消极放任自己走向必然结局。

  但他能够看清楚,在前世沉重潮湿的凋零腐叶下,蔓延开来的,不止是他一个人的血,不止是他一个人的痛楚。

  前世那个狄其野,也抱着连祝北河都觉得迂腐的纯臣心思,却连主动投诚都不肯对顾烈开口。

  想到此处,狄其野才惊觉,此生那一夜燕宫金殿对谈,自己还满口说着格格不入,然而潜意识里其实已经被顾烈宠得相当坦诚,偶尔还愿意将独自经历的苦楚说两句给顾烈听,去讨他心疼。

  狄其野忽而又想起临行前,顾烈坚持要给他过生辰,那日狄其野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太监近卫祝他二十六生辰,后来才知道,是顾烈给了赏银,让他们到自己面前讨个口彩。

  但到此时,狄其野才真正明白,顾烈明知他此生是二十四岁而不是二十六,却坚持要为他过二十六岁生辰的缘由梦中那个自己,没有活过二十六岁。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顾烈放在他手中的,是历经生死后,毫无保留的爱。

  *

  顾烈知道狄其野喜欢点火。

  他不知道狄其野还能点一把这么大的火。

  今夜以前,尽管狄其野能够一把火烧得他不管不顾,可他向来是在乎狄其野感受的,饿虎扑食到了极致,最激动的那几次,也许落下过太多淤青红痕,但从来不会真的伤到狄其野。

  今夜不同。

  他分明知道狄其野右臂受了伤,也分明看出狄其野是存心要勾得他失控,却根本无法抗拒。

  也许是狄其野那一声回家,让他太过欣喜。

  但顾烈到底是不愿意过分索求无度,警告道:不许胡闹。

  狄其野根本不理顾烈克制隐忍的警告。

  不够。

  像是索取又像是抱怨的声音,猫爪一般挠在顾烈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