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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4)(2 / 2)

  他们后来爬上岸在破庙躲着,姜扬和顾烈到底是年少体壮,烘干了衣服什么事都没有。颜法古却因为丧女后精神涣散,刚才大骂暴君后又心神激荡,被冷水激出了病症,不仅发起高热来,还又哭又闹,不住叫着女儿的名字。

  顾烈和颜法古都是被悬赏的人,姜扬也不敢给他请大夫,然而秋夜又寒凉,不能放着颜法古不管。

  思来想去后,姜扬把颜法古烘干的衣服往他身上一盖,然后偷了百姓田地里晒干的稻草,给颜法古盖的严严实实,为了防止他乱动,他和顾烈一人一边,和衣压着稻草睡了。

  第二天早上颜法古一醒来,脸上不仅有点痛,脸两边都是男子大脚。

  颜法古死里逃生,倒是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开玩笑道:无量我的个天尊,贫道这样的还有人劫色?

  这就是姜扬和顾烈听到颜法古说的第一句话。

  所以颜法古算卦他俩不捧场,实在是不靠谱的第一印象使然。

  思及往事,顾烈点点头,道了声明白。

  张老思及顾烈近来莫名的头痛之症,问起:熏香后,主公可睡得好些?

  顾烈也不知算是有没有睡得好些。

  他的头痛不像前世是累出来的,更像是从前世带来的习惯,前段时间他思索究竟要不要亲征时突然冒了出来,没有前世那么严重,却让他睡不着。

  张老查不出缘由,很是愧疚,只能变着法子帮顾烈助眠,可助眠汤药毕竟影响心神,最后还是顾烈主动说在衣物上熏上夜息香试试。

  张老一想,这主意好,没什么毒副作用。

  于是顾烈的衣物被近卫仔细熏上了极为浅淡的夜息香。

  顾烈睡得着了,但有时在梦里看见的场景,会让他宁愿睡不着。

  但顾烈没说实话,只道:好了不少。

  那张老就放心了,慈爱的笑了笑,说那么老夫回去准备将军明天的药剂,明早再来。

  他寻思着上回顾烈就没让他守夜,于是这回干脆老实不客气,提都不提。

  顾烈未察觉有异,温言道:有劳张老。

  *

  张老一走,帐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白眼狼成了病猫,大抵是不舒服得狠了,眉头微皱着,一翻身就把软毯落下了肩背,顾烈坐到床边,给他重新盖好。

  狄其野本就比顾烈还白,如今发热,反倒能透出些血色的粉来,而且他生的剑眉星目,平日里眼神凌厉得很,此时虚弱着睡着了,就冲淡了眉宇间的潇洒意气。

  像是巍峨屹立的山峰被连绵不断的微微细雨笼罩着,显出平常难得一见的青山妩媚,那妩媚与平日里的巍峨模样太过不同,更令人过目难忘。

  顾烈发觉自己对着狄其野看了许久,转而看向堪舆台,忍不住叹了口气。

  长得再好看又怎么样,能把人气死。

  狄其野又是一个翻身,顾烈又给他盖毯子,想了想,把自己那床厚被给盖了上去。

  真说起来,前世把狄其野关在宫里的时候,虽然时常相对无言,倒也是顾烈最不被他气的时候。

  然而那种状态,像是两潭死水,也没有谁舒服一点。

  顾烈前世的楚王宫中,在他自己的寝殿后,没有建什么巧夺天工的小花园,而是像寻常农家的院子般种了几棵树,满地荒草,碎石铺出小路,通向一栋简陋的三间平房。

  那是仿着年少时他居住的房屋建的,群臣都称赞他不忘本,其实顾烈是想要时刻警醒自己,不能变成养父那样怨天尤人的懦弱之辈。

  狄其野被他关在楚王宫里,自然是十分的不服气,于是非要住在平房里,顾烈也由着他,反正不出去滋事就行。

  那平房本是个空摆设,有了狄其野之后,就渐渐富奢起来了。

  顾烈后来一直没想通为何狄其野非要寻死,因为他一直认为狄其野是相当会享受生活乐趣的人。

  狄其野住进平房,第一天就正正经经写了折子,顾烈惊喜地打开一看,狄其野是想要一个浴池。

  一间房改了浴池,一间房铺上厚厚毛毯,大张旗鼓搬了舒适的床进去,最后一间狄其野用来用餐、游戏和看书。

  顾烈问:你怎么待客?

  狄其野惊了:我明摆着不欢迎人来,还有谁这么不识趣?

  不识趣的顾烈黑着脸回了寝殿。

  但片刻之后顾烈一想,这人被自己关在宫里,还有谁来?又觉得对不住他。

  两个人越来越没话好说。

  顾烈有时在小书房坐着,看着狄其野在后面自得其乐。

  院子里有棵桂花树,那一年开得特别好,深绿树叶根本藏不住那些一簇簇的淡金色的小花,香气扑鼻。

  狄其野不知看了什么杂书,要打桂花酿酒,侍人们在树下帮他铺好了毡子,狄其野骨节分明的手里拿着一根绿竹杖,闲闲敲着桂树枝,淡金色的花扑簌簌地掉下来,像是在他周围下了一场花雨。

  有侍人在廊下感叹,定国侯真是人间罕见的美男子。

  顾烈看了却心痛。

  这样的人,不该被锁在宫里。

  可不把他锁在宫里,不论是功臣借狄其野之名生事,还是这人又肆意妄为招惹攻击,顾烈都有可能保不住他。

  于是只能继续这么僵持着。

  冬天一来,狄其野就不犟了,又正正经经上了一本折子,言辞恳切,绘声绘色地描写了自己受冻的惨况,请顾烈好心收留他住偏殿。

  于是就住到了偏殿里去,天天都是没有暖炉活不下的样子,像是只蹭住的野猫。

  春光烂漫时,狄其野就又精神了起来,招呼都不打就搬回了平房里。

  万物复苏,蚊虫蚂蚁也都复苏了。

  狄其野指使着御医绕着平房埋了许多驱虫粉,还让人给三间房都挂了重重纱帘,床上也加上纱帐。

  据说他在定国侯府一直是这么干的。

  顾烈对他这些要求没意见,只有一点:寡人没死呢!你挂一屋子白。

  狄其野也很无奈:陛下,你宫里储备的帐幔,除了王后用的那些,不是白就是深青,深青是楚顾王色,我又不能用。

  末了还抱怨一句:自己抠门怪谁。

  顾烈忍了又忍,到底是没说话。

  顾烈借口后院也是寝殿范围,给他都换了深青帐幔。

  狄其野叹气:陛下,你这个人唉

  他话说一半,不清不楚的,顾烈再问,他又不肯说了。

  初夏的时候,狄其野想把后院分一半挖成荷塘,顾烈坚决不许。

  于是狄其野用瓷水缸养起了睡莲。

  那是名家烧制的一套淡青冰裂纹瓷器,是过年时秦州献上来的年礼,从井口大小的瓷水缸,到不足手腕粗细的瓷水杯,大大小小足足三十三个。

  当时狄其野瞧着喜欢,挑了三个走,一个水杯拿来喝水,一个罐子拿来投壶玩,一个瓷水缸摆着没用,现在正好拿来养莲花。

  到盛夏时,那移来的睡莲骨朵们还真开花了。

  狄其野剪了一朵,从顾烈殿里同套的瓷器里取了比水杯大一点的那个,盛了水,把那朵睡莲放进去飘着,送给顾烈,说是借住平房的回礼。

  顾烈看着地方献上的瓷器、宫里的水、近卫找来的睡莲,干笑两声:定国侯破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