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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童鼓了鼓脸颊,嘟囔道:我肯定跟你回去,我又不当他的接班人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但最迟、最迟四月十七,到了这一天,无论你身在何地,我也会把你送回去的。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谢玟伸手把小女孩抱了过来:这是我跟几位重臣商议的,高侍中、温常侍、董仆射还有几位年轻武臣,我们一同议定。文臣对武官从来不放心,武官又对文臣大感厌烦,所以我是折中的那个选择。

  小皇帝要是知道了,绝对得发一大通火。但想到他只有这样才有机会最后见你一面,反而又应该感谢这些人了。

  童童环着他的脖颈撒娇,让宿主揉了揉头发,听到对方语调温柔地低声道:多谢你这么照顾我。我并不是一个那么好的宿主吧

  童童沉默片刻,扭捏地垂下头道:也没有啦。你、你挺好的。

  启明六年二月初四。

  玄顶大纛挥扬在半空中,成列的高大战马披挂鞍鞯,静立在侧,文武百官、帝都百姓,他们都在等候同一个人等候这个王朝的主宰、封建皇权的象征、这片土地的最高统治者。

  但在谢玟见到这翘首以盼、恢弘无比的场面之前,他就率先感受到了覆盖着银甲战袍、略显冰冷坚硬的怀抱他比那些人见到的更早、更快,也更能深刻地感受到戎装之上蔓延渗透而来的丝丝冷意。

  出了紫微宫直通而去,向前就是飞扬的旗帜、夹道等候的百官万民。但那些纷繁喧腾仿佛都与他无关。宽阔的甲胄和战袍、深沉长久的拥抱持续地笼罩着他。

  谢玟只是行动得慢了些,就被皇帝扣留住、脱离了官员的队伍。

  萧玄谦再一次从他的身上汲取了能量。再一次通过短暂的拥抱平复至最好的状态,他低头捧住谢玟的脸颊,虔诚如侍奉神灵一般亲了亲他,但很快,他的虔诚化为一股浓稠到化不开的依赖渴望,冷峻的眉目盛满眷恋,低低地道:你要好好等我,照顾好自己。

  谢玟的话梗在喉间如果他能说得出口的话,他就不会寄托在纸上,将那些字迹作为分别的音讯但他知道还是面对面地告知最有诚意,所以几次三番都想开口。

  可无法开口。他的眼睛里都是萧玄谦依赖的模样,对方越是能够忍耐、能够改变,他就越无法说得出来。谢玟沉默了很久,都没能答应下来,而是任由对方试探摸索般地亲吻,回以更为主动的反馈直至他难以承受之时。

  谢玟的手心抵在甲胄上,冷却的金属上覆盖了他的体温,过了许久才分离、消耗着散尽。他将手送进对方的掌心,轻声道:去吧。

  伴随着这两个字,他一手培养的天子将亲自开疆拓土、将会让大启的剑指向遥远的彼方,让边境不再受到侵扰,解决外患,四海安宁。这将是他们最后身在同一个世界的一段时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但世事常常不会带来那么顺利的消息。

  皇帝带走了大半的武臣,帝都空寂而冰冷。一个月后,荣园的桂树抽枝发芽,绿意新而浓地冒了出来,院子里罕见的几棵早樱团团锦簇,花瓣飞扬地扑进窗前。

  小轩窗。对弈的棋局在军报中暂时中断。谢玟接过信封,在萧天柔的注视之下除去封泥,当封泥边残余的羽毛在烛火间化为灰烬时,长公主见到好友蹙紧的眉峰。

  仍是春日,她抱着手炉,膝盖上盖着厚厚的绒毯,道:昨夜春雨,把我的花都打湿了。

  谢玟读完这封军报的全部内容,道:春雨?对,最近已经暖和起来了。

  是啊。萧天柔感叹地一笑,可您要去寒冷之地里吃苦,谁能留得住呢?

  谢玟沉默半晌,道:因为我要走了。

  长公主怔了一下。

  我要走了。谢玟站起身,抬手向她告别,公主保重。

  萧天柔注视着他的脸庞:先生此去路途遥远,西北寒风摧折,行军多受苦,要不还是换个人吧?不是非要您不可的。

  谢玟却只是道:一到春日,再没有更好的时节了。

  他步出荣园时,萧天柔因为身子不适没能送到门口,在谢玟走到庭院里时,长公主只是靠着屏风,攥着徐徐曳地的裙摆。她凝望着对方离开,随后转过头,目光穿过轩窗、落到了盛大的黄昏云层间。

  她看见铺天盖地的暮色席卷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是HE,不要怕。

  安抚揉搓揉搓)

  第52章 妻子

  哪有这样的春日呢。

  当御营中军的将领渡过大河,与神武军守军相逢,风沙与寒冷倒灌进盔甲中时,边境守军还在殷勤探问帝都的春天。

  中军将领裴玮博呛了一口寒地的冷气,他大马金刀地坐在帐中,听眼前的武将汉子们吵嚷得唾沫横飞,几乎就要动起手来。裴将军按住胯边的刀,锃亮的宽阔大刀拔出了半个手掌宽的距离,乓地一声撞在案上,周遭瞬息安静下来。

  大彧府府城被占,守将是鞑靼的阿诺里班华。裴将军道,我们御营中军两万余众,被区区一个建制拖累在这里,一时半晌无法去援前军,玄龙纛旓停驻前军,后头又来了小股的鞑靼骑兵骚扰。

  一侧的副将愤愤道:陛下所向披靡,一个强占大彧府的阿诺里班华也想拦住我启的脚步?

  裴将军抬起虎目,冷看了他一眼:陛下为什么没拿下大彧府,正因为阿诺里班华这个鞑靼王廷的二太子!他拿大彧府的边境百姓为质,一旦御营前军靠近大彧府府城五十里,他要屠城!

  牛羊金银、珍瓶宝器,粮食种子。一旁的另一位武臣也陡然开口,一旦掠夺而走,将立遭扫荡清平,他只有这样对峙才能拖延时间,我军的战线拉得太长,又是多方作战,阿诺里班华想要拖垮后勤辎重。

  裴将军向后倚靠半晌,闭目道:陛下在前军,不知是何决断。京都援军不日将至,正可以从后方绞断这些时日来不断的骑兵游击,跟我们两山相峙的骑兵建制

  将军。第二个开口的武臣下拜道,打吧!

  安廊山的春日如此寒冷,遍布着盘卷的风沙。裴玮博的手掌贴在冷冽的甲胄膝盖上,冷意从指尖流入到腕前,仿佛冰冻住他的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