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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第一百零三章(2 / 2)

茫然四顾之际,忽觉头上一道大力袭来。

陆听溪悚然一惊,扭头就见谢思言长身立在她身后,正若无其事收回手。

陆听溪跟他叙了礼,小声自语:“莫不是想把我按到地里灭口。”

“灭口?你是说你把我裤子……”

陆听溪恨不能堵了他的嘴,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是说你掉水里那件事。”

谢思言径直越过她往亭子去:“说了很多回了,我那是看书看入迷了才掉下去的。”

陆听溪才不信。

也是多年前的旧事了。她跟谢思言熟稔之后,有一回,她一时兴起,去城外湖里摘莲蓬。小舟晃荡到湖心时,扭头见有个半大少年正倚在水榭栏杆上看书,定睛一瞧,发现竟是谢思言,当即隔着一汪湖水和他打招呼。

谢思言抬头看到碧波春水中央的她,一怔,盯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才颔首回应。

她回头继续摘莲子。正在兴头上,却听身后扑通一道坠水声,惊而回首,就看见方才还好端端立在水榭里的少年竟掉进了水里。谢思言所学甚博,泅水是早就会了的,不等她让人划船去救人,他就自己爬上了岸。

她再仔细一瞧,少年方才侧倚着的栏杆居然断了。

她跑过去见他无事,笑嘻嘻问他是不是垂涎于她新摘的莲子,看得入神才掉下去的。他说是栏杆年久失修,自己看书专注过甚,未留意到那栏杆松动,这才落水的,说罢扭头就走。

陆听溪觉得他八成是用看书入神来遮掩自己落水这件尴尬事。

最初不熟时,她觉着他这人极其冷漠,后来她帮过他一回后,熟稔起来,又发现他有时还不讲理。譬如有一次元宵灯会,她偶遇一表兄,那表兄给她补赠伴手礼,她正跟人家道谢,谢思言突然冒出来,三言两语把人家讥走,又趁着人多,拎小鸡似的把她拎走,劈手夺过她的匣子,打开看了,冷笑一声,说这礼太寒碜了,捏着匣子就走了。

诸如此类的事数不胜数。

听了陆听溪这三日的观察所得,又问了陆家近来状况,谢思言道:“你祖父失踪的直接因由是刘氏的走口。若非如此,你祖父不会这么快出事。刘氏虽是无意间推波助澜,但却是撇不清的。对方还缺一封你祖父的信,刘氏兴许会被人威胁去偷取。一旦对方得手,就有些麻烦。”

“为今之计,当揭露刘氏行径。据我查探分析,对方会在几日后的上巳节与刘氏见面,交代窃信之事。届时你依我交代,引太夫人去看便是。”

他微调坐姿,慢敲石桌:“上巳正是花明柳媚的时节,届时山花遍开,景色大好……正宜游春。那天男女皆出门踏青饮宴,你须与我一道,一定记得作速过来。”

陆听溪点头。谢思言果然思虑周到,上巳人多,确易生变。倒辛苦他跑一趟。

她思绪又转。

陆家的转机快来了。上巳节前后,孙大人就会出面斡旋陆家之事。江廓若是打算冒领功劳,那时兴许就有苗头了,她可以顺道让江廓露出狐狸尾巴。

再者,那个暗保陆家的人既已出手,就有迹可循,她可以开始探查了。

见对面的小姑娘走神,谢思言皱眉,问她在想甚。

陆听溪掩饰几句,见谢思言不信,又说起先前邱先生给她出题、沈惟钦解题之事。

本只为岔题,却见谢思言面色瞬时阴了下来。

长随见叶氏上前,躬身笑道:“这是我家小爷奉于贵府大房的贽敬,夫人笑纳。”

陆文瑞不在府上,大房的礼只能由叶氏来接。

叶氏措手不及,愣了下,方回神。

正低声和三房堂妹陆听芊说笑的陆听惠僵住,低头闭嘴。

这礼怎么是给大房的?

孟氏脸上挂不住,老脸涨红,不敢看旁人神情,灰溜溜站了回去。

陆老太太在一旁看得直蹙眉。

老三媳妇就是眼皮子浅,白白现眼。那沈惟钦虽则是三房的亲戚,但依着长幼次序赠礼也是该的,她竟这般急慌慌去接礼。

待到礼物尽搬来了,那长随笑道:“小爷与次妃入宫去了,诸位稍候。”他所谓次妃,自是指沈惟钦的母亲,郡王次妃李氏。

沈惟钦正缓步宫中甬道。

他今日一早就着人备好了车驾,要去陆家正经拜会一回——上回去得匆忙,不过打了个照面而已。

争奈尚未出门,就遇着了传旨的内官,这便命人先将帖子和礼物送去陆家。

皇帝宣他来,不过问些无关痛痒之事,譬如到了京中可还习惯,如今落脚何处,如此等等。陛见之后,他北行出宫。

李氏被太后召去说话,他纵出了宫门也无法即刻转去陆家,这便放缓步子,暗观宫中光景。

殿阙丹墀,宫室玉宇,一切都是那样陌生。

他依旧记不起自己是谁,只觉自己丢失了一段至关重要的记忆。他宁可丢失关乎学识的记忆,做个一字不识的白丁,也想寻回那段紧要的记忆。

纵穿御花园时,沈惟钦耳中飘来女眷的说笑声,有意避让,才转步子,就听一道女声扬起:“那是谁家子弟?”

须臾,但见一娉婷少女袅娜步来。

少女云鬟高拥,珠环翠叠,一袭八宝七珍如意纹紫绡掐腰湘裙勾勒出窈窕身段,白皙腕子上套的一副金宝地镯子,嵌一颗硕大的鸽血红宝石,浓郁鲜亮的红与长指上的蔻丹互为呼应,愈加显出一段冶艳之态。

沈惟钦看着少女一双眼睛,却是想起了陆听溪的眼眸。

眼前少女眼睛圆大,但非杏眼亦非桃花眼,黑眼仁和眼白均露出过多,睁眼望人时,双目炯炯,显出一股迫人的威势,毫无灵动之气。陆听溪的眼眸也是大而圆,然乌瞳居多,眼形精致,是令人见之不忘的秋水杏眼。水眸澄澈,眼神纯净,随意一瞥,便是灵气盈盈。

一旁引路的内侍低声告诉沈惟钦,这位是泰兴公主的独女,高瑜。

沈惟钦来京后听过高瑜之名。泰兴公主为人强势,教出来的女儿性子亦肖母,全不似个闺阁女子。高瑜心气高,已至婚配之年,却挑挑拣拣,迟迟未成婚。

他听说高瑜在作画上亦十分自负,自觉画技顶绝,可称天下女子之魁首。但他却觉这等人画不出什么好画,所谓第一,不过是没有被人外之人当面打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