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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 番外之为你唱情歌(2 / 2)


他见她看过来,即刻朝她伸出手:“你夫君掉到地上了,快快过来捡起来。”

萧槿怔住。

她一时无措,又留意到周遭众人有意无意地停步往他们这边扫,又羞又窘,面上更红,上前小声让他快些起来。

“我掉到地上了,自己起不来,只有你来捡我才能起来。”卫启濯又将手往她跟前伸了伸。

他这样蹲着,她一低头正能对上他的目光。他即便是蹲身的姿势,也显得意态洒落,风神翩翩,举手投足之间,四野山水失色。

他的辞色亦不胜柔和,这般仰头看她,宛如当众求婚。

“快来捡我。”他又朝她挥挥手。

萧槿面上的酡红已经蔓到了耳朵根。她根本不敢看四下众人的反应,磕磕巴巴道:“你……你先……你先起来。”

“你若是不来捡我,我就要去抱你了,”卫启濯收回手盯着她,“你自己选一个。”

萧槿看向远处的儿子,却见儿子已经自动自觉地背过了身去。她心中暗叹,她夫君这耍流氓的手段但凡被儿子学去一半,将来绝对不愁拐不回个媳妇。

萧槿踟蹰一番,终究是红着脸伸出手将卫启濯从地上捡了起来。她以为这样就好了,预备抽回手时,但被他紧紧拽住了手,根本挣不脱。

萧槿嗔瞪他:“我不是把你捡起来了嘛?”

“但你还是不高兴,所以我们还是要酸死他们。我们相携着走过去好不好?有我在,我看谁敢说什么。”

他的手修长有力,暖意融融,萧槿每回被他握住手时,都觉心头仿佛淌过一泓温煦春水,莫名安定。

但眼下被这么多人围看着,她着实窘迫。

卫启濯见她实在羞赧,低头望她:“你不让我当众抱你拉你,那我待会儿为你歌吟一首,如何?”

萧槿愕然抬头:“你不是不会唱歌么?”

“我何时说我不会唱歌的,”卫启濯一面说一面引着她往前走,“我们过会儿寻个僻静的地方,我唱给你听。放孔明灯那回没有唱是因为当时人太多,我脸皮太薄,不好意思。”

萧槿嘴角一抽,心道你是认真的么?

她完全看不出这个家伙跟“脸皮太薄”这四个字有什么干系。

四周的女眷都看得心有戚戚焉。眼前这位卫四公子的容貌和权势单拎出来都是无双的,何况是集于一人之身。更难得的是,这个人还专心一意。

被这样一个人捧在手里宠着爱着,萧夫人何其有幸。

远处的谢元白等人也已经集体看懵了,但他们想到的是另外一桩事——方才那个赖在地上等着媳妇来拉的人真是他们威震朝野的宰衡大人?

他们今日也是见天气好出来纵马游春的,只是不想出了城门不多时就瞧见了卫大人的身影。原想上去寒暄叙礼,但没想到卫大人竟突然蹲到了地上耍无赖。

谢元白叹道:“怪道宰衡昨日瞧着比素日和善,原是今日要跟夫人出来游玩。希望往后宰衡能跟夫人多多出来走动。”

江辰目露惘然,为何他总觉着卫启濯在萧槿面前的这副情状有些眼熟?

萧槿与卫启濯并肩漫步,往山麓那边行去。萧槿见他们到得近前时儿子才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来,故意问道:“方才都瞧见什么了?”

儿子迷惘道:“娘亲在说什么?”

“那你转过身作甚?”

儿子恍然:“适才骋目远眺,望见林中有鹿数只,憨态可掬,儿子目光相随,看得出了神。”

萧槿往那边瞥了一眼:“鹿呢?”

儿子扭头一看,惊诧道:“呀!不见了。”

卫启濯伸手拍拍儿子脑袋,儿子摸摸脑袋,认真道:“爹爹该教儿子抡锄头了。”

萧槿心道可以的,先装傻再岔题,越发机智了,果然父子两个狼狈为奸。

父子两个各自拎着自带的锄头跑去挖野菜时,萧槿坐在小厮搬来的圈椅上看着。

容貌气度真是太重要了,卫启濯即便是抡锄头,也像是贵介公子来体验生活的。她竟忽然有点想看他搬砖的样子。

阳光柔煦,她胡思乱想着靠在椅背上坐了少刻,便又开始犯困。正此时,几位面善的世家夫人上前来,陪着小心说过几日预备摆宴,询问她是否愿意届时赏光赴宴。

萧槿将眼前几人打量一番,发现都是京师有头有脸的几个公侯之家的夫人,有一两位算起来还是她的长辈。但即便如此,她们的态度仍旧十分恭敬。

萧槿而今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她是有后台的小妖精了。她在府里时,下人们几乎拿她当菩萨供着,而今又已分家,卫承勉是个极其和善明理的公爹,她的日子过得简直不能更舒心。

至若日常出门走动,更是众星拱月一般。仕宦勋贵无不想跟卫启濯攀交,想找他办事的、想得他提携的人实在太多,众人又皆知卫启濯视她如珠如宝,于是纷纷发动自家夫人来巴结她。她每回出去做客,都觉得主家的佳肴玉液、古玩珍奇都不要钱似的,全往她这里塞。

眼下这几位,显然又是来请她去白吃白喝去了。不过她如今有孕在身,胃口缺缺,也不想动弹,于是礼貌地回绝了。

那几位世家夫人有些讪讪,又看向不远处正教儿子抡锄头的宰衡大人,似乎在思量着是否要去跟这位足以左右她们丈夫儿子仕途的当朝宰辅见个礼。

萧槿适时出声:“诸位自便就是,夫君不喜被人打搅。”

女眷们这才放了心,恭恭敬敬地跟萧槿告了叨扰,结伴离去。

萧槿轻哼一声。她可不喜欢什么大姑娘小媳妇跑去卫启濯面前晃,她们再看一会儿,她就要赶人了。

谢元白等人见卫启濯抡锄头抡得认真,正犹豫着究竟是要顶着被宰衡大人嫌弃的风险上去打个招呼,还是装作没看见转身走人,就瞧见宰衡大人跟卫小公子各拎着一筐野菜给萧槿过目。跟着,宰衡大人将两筐野菜交给了长随,一家三口一起往山基处的凉亭去。

“宰衡要与萧夫人和小公子休憩去了,”谢元白转头道,“咱们也转去别处吧。”

余人对于不用跟宰衡打照面是求之不得的。不过瞧见方才宰衡蹲在草地上那一幕,倒是对宰衡宠妻之说有了更深刻的认识,纷纷开始盘算着怎么能让自家女眷跟萧槿攀交。

唯有江辰一人出神。

当年那个邻家女孩已经成了众人仰望的一品诰命,未来也将再加上国公夫人这层身份。然而他仍旧觉得啾啾还是当年的啾啾。虽然他上回跟她打照面还是在多年前来京赴考会试之前的那个上元夜,但他依然能从远观所见的神态气韵瞧出来,她这些年并没有变。

只是不知,她还是否喜欢吃桑葚和糖葫芦。

江辰敛目,心头滋味难言。

能够看出,卫启濯极其宠她,也将她护得极好。这样便好,这样他便放心了。

江辰轻吁口气,一扯缰绳,转头对身侧同僚道:“走吧,既是不打算打搅,那就莫要被宰衡大人瞧见了。”

萧槿坐在亭子里时,看着眼前不住嘘寒问暖的卫启濯,心里很是触动。

她原本是想去爬山的,这边的山有磴道,而且又低又平缓,她爬起来不会吃力,多动一动对胎儿也有好处。但她如今月份浅,卫启濯担心出岔子,又担心累着她,不肯答应。她自己想想,为保险起见,也便未作坚持。

往亭子这边来的路上,他又极度小心,一直搀扶着她,唯恐她磕着碰着。等她入了亭子坐下,他又招呼丫头给她添茶倒水摆点心,转回头还不忘问她冷不冷,要不要取来袖炉暖手。

实可谓无微不至。

萧槿微抿唇角,拉他坐下,掏出一方香罗帕认真给他擦了擦脸上的细汗,说他方才挖野菜辛苦了,让他坐着歇息。

卫嘉霁坐在对面看完了整个过程,默默吃了一口细巧蒸酥,提醒道:“爹爹该唱歌了。”

卫启濯正打算趁着这个氛围握住萧槿的手低声说几句私话,闻言起身在儿子的包子脸上轻轻戳一下:“你去找找却才那几只鹿,找见了来与我说。”说着话便交代身边几个长随跟随儿子左右。

卫嘉霁心道哪来的鹿,鼓了鼓腮帮子,仰头道:“那若是寻不见鹿如何是好?”

“若是寻不见鹿,你便四处走走,写五首咏春的诗,归家之后我要检查,”卫启濯在儿子脑袋上拍了拍,“乖,不要走太远。”

卫嘉霁不情不愿地应下,乖巧地跟萧槿打了声招呼,回身出亭。

萧槿看向折回她身边的卫启濯:“你为何要将儿子支走?是不是担心自己唱得太难听惹儿子笑话?”

“我唱歌很好听的,”卫启濯将自带的椅子掇到她身侧,挨着她坐下来,“只是儿子在场,我不好意思唱而已。你知道,我这个人一向很腼腆的。”

萧槿扯了扯嘴角,心道这个真不知道。

卫启濯将她的手包在掌心里:“你想听什么?”

萧槿想了一回,道:“唱一首《击鼓》吧。”

“诗经国风里的那首?”

萧槿点头:“就是那个。我特别喜欢里面的那四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那首是讲战事的,不太合适,我倒是想到一首,李太白《寄远》十一首里的最后一首。”

萧槿笑道:“好啊!你唱,这首我不太熟,我听听词儿。”

卫启濯轻轻打了几下拍子,起了调:“‘爱君芙蓉婵娟之艳色,色可餐兮难再得。怜君冰玉清迥之明心,情不极兮意已深。朝共琅玕之绮食,夜同鸳鸯之锦衾……’”

卫启濯的嗓音原就清润,平日里说话宛如敲冰戛玉,唱起歌来更是清绝拔俗,听来如饮醇酒醴泉,通身舒悦,满心清通。

萧槿本也没指望他唱得多么好听,但他甫一起调,她便不由惊艳。细听之下,又由衷感慨太白之作果然不同凡响,及至听到“夜同鸳鸯之锦衾”这句,她便有些赧然。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最后两句才是重头戏。

“‘美人美人兮归去来,莫作朝云暮雨兮飞阳台。’”一曲终了,卫启濯转头看向萧槿,问她觉着如何。

萧槿低头。

“阳台”语出《文选》,指男女合欢之所,与“巫山”义同。宋玉的《高唐賦序》里面“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这一段便是神女在与楚怀王欢会之后说的,缠绵绮艳。太白在此应是援引此典。

萧槿红着脸偏过头去:“唱得很好。”

“哪里好?音好?调好?还是词好?”

萧槿转头瞪他一眼:“你是故意的!”

她双颊晕红,水眸横波,这一瞪全无威势。卫启濯握住她的手:“啾啾说的什么,我都听不懂。不过,我为啾啾献歌罢,啾啾是否也来唱一首?也要是缠绵婉娈的才成。”

萧槿窘迫道:“我……我给你唱《击鼓》吧。”

“不成,换一个。”

萧槿被他几番哄劝不过,面颊愈烫:“那我……我唱《圈儿词》。”

卫启濯闻言一笑:“朱淑真的?”

萧槿低低应了一声,酝酿一番,轻声开唱:“‘相思欲寄无从寄,画个圈儿替。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单圈儿是我,双圈儿是你。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

萧槿唱着唱着,瞧见卫启濯含笑的眉眼,耳尖红得滴血。中间几度想要罢唱,但都被卫启濯拉住哄着继续唱下去。

唱到最后两句“还有数不尽的相思情,我一路圈儿圈到底”,她起身拿手背贴了贴自己滚烫的脸颊:“我唱完了,咱们走吧。”

卫启濯坐在椅上望着她,微微一笑:“往后你也时常唱给我听好不好?”

“不要,唱多了你就觉得稀松平常了。”

“你可以每回都唱不同的,这回唱《圈儿词》,下回就唱《上邪》。”

“我不会唱那么多词令怎么好?”

“我可以教你,我会唱很多。”

萧槿瞠目:“既是如此,为何放孔明灯那回你不唱给我听?”

卫启濯拉住她的手:“我适才说了,我面皮薄,不好意思。你回想一下,我当时是不是还红了脸?”

萧槿也记得他当时是红了脸,但她后来一直都觉得那是火光映的,脸红肯定是她的错觉。

卫启濯瞧着面现困惑的萧槿,嘴角漾起一抹笑。

他原本是不太会唱歌的,毕竟他平日里也不需要唱给谁听,酬酢歌吟这种事他也不会去做。但自从那回萧槿逼着他唱情歌之后,他就特特去研究了一下曲调。

她喜欢的事,他都会竭力达成。

萧槿很快也想到了这一层,只觉心底一阵柔软。她低头道:“你往后若想吃我做的羹汤点心,便与我说一声,我一定为你下厨。”

“这些事以后再说,你的当务之急是安心养胎,”卫启濯在她小腹上轻拍一下,“生个健健康康的小娃娃,霁哥儿还等着做哥哥。”

萧槿在心里补了句,你的衣裳也等着小娃娃们继承。

萧槿被他拉着手时,感受到手指上的木戒,心里一动,抬手凑到他面前:“你快说,这上面究竟刻的是什么?肯定不是我抱着一只大猫对不对?”

黄杨木质地光洁、纹理细腻,木雕开始时呈乳黄色,时间愈久,颜色愈深,这枚黄杨木戒指历经十几载,色泽转深,戴在她莹白如雪的春纤上,愈显古雅。

卫启濯端视少顷,谐谑笑道:“你知道你为何越发爱我了么?”

萧槿一怔摇头。

他面上笑意晕开,将她拉到身前:“因为你每日都将我与你的木雕戴在身上。”

萧槿心道果不其然。她一早就隐约猜到了上面刻的八成是她跟他,因而并不意外。只她低头细细端详半日,心头浮起一丝疑惑,追问道:“那哪个是你?是你坐在石台上抱着我还是我坐在石台上抱着你?我们那是什么姿势?”

卫启濯并未答话,只是望着她笑个不住。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