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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玉质怯生生地道:可否容我为大公子更衣?

  素和熙颔首道:好吧。

  言罢,他站起了身来,侧首向立于西南方的小厮示意,小厮即刻出去了,并阖上了门。

  我与子熙共处一室了。

  裴玉质的脖颈还有些疼,却是满心雀跃。

  他的视线划过素和熙的双唇,忍不住想亲下去,他已有足足一个时辰不曾亲过素和熙了,但他只能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心情。

  而后,他环顾四周,见到一顶箱柜,便将顶箱柜打开了,从中取出了一身衣衫来。

  素和熙满身防备,手指蓄力,倘若这裴玉质胆敢不利于他,他定让其血溅当场。

  裴玉质的十指覆上了素和熙的衣襟,将衣襟一分,又陡然想起一事,遂捉了素和熙的右手手腕子。

  素和熙不知裴玉质意欲何为,屏气凝神。

  裴玉质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裴玉质,我唤作裴玉质,这三个字是这样写的。

  玉质,意为美人,这裴玉质应当人如其名吧?可惜他看不见。

  不对,有什么可惜的?

  这裴玉质是否美人与他有何干系?

  其一,他并非断袖;其二,这裴玉质不过是供他驱使的奴仆而已,容貌好些不意味着干活利索些。

  素和熙如是想着,面无表情。

  大公子可唤我为玉质。我喜欢子熙唤我为玉质,子熙,我心悦于你。

  裴玉质定了定神,将素和熙的衣衫剥了干净。

  入目的身体伤痕累累,俱是旧伤。

  行侠仗义果真并非易事,流血受伤实乃家常便饭。

  他欲要将这些伤痕亲吻上一番,然而,目前为止,他仅仅是素和熙的奴仆罢了,不可逾矩。

  他控制着自己的心思,利落地为素和熙换了衣衫。

  裴玉质为自己系衣带之际,裴玉质的吐息近在咫尺,使得素和熙顿觉不自在。

  自从中毒后,他的衣食起居便处处依赖于他人,为何裴玉质会让他不自在?

  他正思忖着,裴玉质已为他系好衣带,并扶着他坐下了。

  其后,裴玉质利落地将地扫了,又回到素和熙面前,乖巧地道:大公子,我扫完地了。

  他原本不善做家务,但上个世界的素和熙七十岁之后,身体状况便不太好,他不得不学着做家务。

  是以,他勉强算是会做家务了。

  第65章 盲眼少侠(三)

  素和熙面色冷淡地道:退下吧。

  裴玉质不愿离素和熙分毫, 请求道:我能否留于大公子左右?

  素和熙循声望住了裴玉质:你是在讨好我么?

  裴玉质措手不及地对上了素和熙空洞的双目,登时心若刀割,启唇答道:我并未讨好大公子, 我只不过是想留于大公子左右而已。

  素和熙唇角噙笑, 语含讥讽:若非你自言自己并非断袖, 我定会以为你想以身相报。

  我裴玉质故作迟疑地道, 大公子如若当真要我暖床,我定不会拒绝。

  不必了, 我亦不是断袖。素和熙当年与其他初出茅庐的少侠一般,曾有三五红颜知己,不过皆止步于暧昧阶段,后来,他身陷残疾, 便没有什么红颜知己了。

  自古英雄配红颜,哪里有残废配红颜的道理?不是平白糟蹋了红颜么?

  至于面前这裴玉质,纵然自愿成了他的奴仆,纵然是个美人,到底是男子。

  大公子若是改变心意了, 随时可告诉玉质,玉质定会沐浴净身, 好生伺候大公子。裴玉质并不认为一切会如此顺利, 对于素和熙他必须徐徐图之。

  岂料,他竟然听得素和熙近乎于残忍地道:你倒是主动,许你天生便是块做皮肉生意的好料子。

  话音未及落地, 素和熙已然后悔了。

  自从目盲后,他便学会了伤害身边人,以发泄自己的苦闷。

  不论这裴玉质是否别有所图, 他都不该贬低其人格。

  裴玉质听得此言,心脏一震。

  子熙认为我乃是块做皮肉生意的好料子,所以其实澹台钰、方见明以及樊绍并非渣滓,反是我性/淫,无意间引诱了他们?

  我

  他抿了抿唇瓣,不知该说些什么。

  良久后,他恭敬地道:大公子,我退下了。

  素和熙明白自己该当向裴玉质道歉,失言了便是失言了,并非他地位高些,失言了便不是过错。

  但他适才险些害死了裴玉质,与此相较,失言算不得什么吧?

  他都未因为险些害死了裴玉质而道歉,又为何要因为失言而道歉?

  裴玉质魂不守舍地走了出去,躲到了一假山后头,压抑地哭了。

  他并不认为自己性/淫,可对于素和熙他总是贪得无厌。

  宝宝。他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含着哭腔道,宝宝,你是不是后悔投胎做爹爹的孩子了?

  宝宝尚小,仅仅一月大,当然不会回答他。

  他努力地止住了哭泣,怔怔地仰望着苍穹。

  已是日暮,再过不久,月亮便要出来了。

  上个世界的子熙曾将他比作月亮,但于这个世界的子熙而言,他无异于淤泥,怕是连碰他一下,子熙都会觉得恶心吧?

  他忍不住有些灰心丧气,又觉得自己太过软弱了,只是污言秽语罢了,他怎能轻易被击垮?

  陡然间,一声巨响刺入了他耳中,他从假山后头探出首去,竟见素和熙摔倒了。

  哼,子熙先是想闷死我,接着想溺死我,后又想掐死我,甚至还诋毁我,子熙是大坏蛋,子熙欺我太甚,我才不要理他。

  素和熙挣扎着从地面上爬了起来,一面以双手摸索着,一面唤道:玉质,你在这儿么?

  他的一双膝盖磕破了,淌出了血来,洇红了裴玉质为他换上的月白色的衣衫。

  裴玉质恍如未见,置若未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让自己勿要发出丁点声响来。

  素和熙听下人说裴玉质在假山处哭泣,亲自前来向裴玉质道歉,但裴玉质似乎不在这儿。

  又或者裴玉质并非不在这儿,而是不愿理睬他?

  他先前所言确实过分,倘使换作他被旁人那般污蔑,定要给予对方终身难忘的教训。

  玉质,对不住,是我失言了。他的左手已摸到假山了,他沿着假山走了一圈,但是未能寻到裴玉质。

  裴玉质立于不远处,端望着素和熙。

  他全然不知素和熙为何要出来寻他,又为何要向他道歉?

  兴许他被素和熙一语中的了吧?他便是块做皮肉生意的好料子。